尽管“宰相太守”晏殊做了不少令颍州百姓“去思难了(liǎo)”的实事,但是,要使一个州的面貌彻底改观,不可能是两年三年、两任三任之内就能实现的事。阜阳现在的城市规模、人口规模等,都很了得,但在北宋,比及当时的扬州、杭州,阜阳(颍州)只能算个“僻陋小郡”,更比不上东京开封。欧阳修是从扬州任上“走下坡路”来颍州的,其情其状,基本上属身不由己。来此之前,他对颍州人文物事的期望值并不高;刚到颍州,仍念念不忘“烟花扬州”,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到任之后,他发现:小镇上的鱼与醉三秋酒、东郊的田野与老农,还有徐徐车行、自备土酒,无处不是乐趣无穷。
太守恋旧思扬州
欧阳修来颍州作太守时,他的副手、通判是吕公著。吕公著是吕夷简的儿子。吕夷简是历史上颇受争议的大腕儿级人物,宋仁宗12岁登基,皇太后垂帘听政,朝廷内外的很多事情都是吕夷简摆平的,让北宋社会、经济平稳发展,这是他的功劳,但一个蛮横的皇太后当政,有很多事情的处理,吕夷简只能权衡得失、委曲求全,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当然不少。
欧阳修对吕夷简的印象很不好,曾说吕夷简“二十年间坏了天下!其在位之日,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但是,经过与他的儿子同事,见了吕公著的为人与学问,他开始改变对吕氏父子的印象,并与吕公著在颍州共同讲学,成为好友。后来欧阳修出使契丹,契丹人问欧阳修中原谁算得上“学行兼优”的人,欧阳修第一个说的就是吕公著。
西湖之上,欧阳修与吕公著同赏双莲。双莲,又叫并蒂莲,一般寓意夫妻恩爱、美满幸福。这么好的由头出现,文人们当然又要作诗了。欧阳修的诗曰:“我已负花常作愧,君须屡醉及芳时。”欧阳修这是奉劝同仁吕公著抓住时机,趁花开之际,不惜“屡醉”。由此可见,颍州美酒的无穷魅力。
但是,毕竟初来乍到,欧阳太守还时时念及繁华的扬州。面对相对冷清的西湖,他有感而发:
千倾芙蕖盖水平,扬州太守旧多情。
花盆围处花光合,红袖传来酒令行。
舞踏落晖留醉客,歌迟檀板换新声。
如今寂寞西湖上,雨后无人看落英。
颍州太守回忆扬州时的酒场情景:他采莲千朵,插在花盆里。将花盆陈列在座席四周。酒席开始,由歌女摘取一朵莲花,递给客人。客人在这朵莲花上摘取一片花瓣后,传递给身边的下家。下家接过莲花,再摘取一片花瓣,然后将莲花再传给第三个人……这样,莲花被一一传过去。莲花的最后一瓣被谁摘得,红袖歌女便将美酒递上,喝掉,再开始第二朵莲花的传递。有点像现在人玩的“击鼓传花”。直弄到西天落晖,醉客已无法迈步,歌女们踏歌起舞,这又是一番惬意的情景了。可如今的颍州西湖,雨后寂寞,花落无声,野旷无人,这不能不使欧阳修忆起扬州。
为公一醉花前倒
孰料,颍州西湖之上的“寂寞”是短暂的、偶然的,甚至纯属“境由心造”,太守再来西湖,俨然已是胜似扬州的景象了。
画船载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醉眠。行云却在行舟中,空水橙鲜。俯仰流连,疑是湖中别有天。
游荡在西湖之上的彩色画船,满载着醉三秋酒。古筝低吟,长笛悠扬。朋友们在一派歌舞声中玩起了“传杯游戏”。这一回,不是扬州的莲花采瓣,而直接是将酒杯斟满,从一个客人传向另一个客人。乐声停止,酒杯传到谁的面前,谁就得把这杯酒喝了。
这时,我们的太守在干啥呢?又是一个“醉翁”,只见他躺在平稳行驶的画船上,似醉似睡,对朋友们的嬉闹玩笑,视若不见。喝了醉三秋酒,他的心情比此时西湖的“平波”还平静、澹泊。静谧的西湖倒映着天上的行云,感觉画船就是行进在浮云之间。我们的太守仰俯观赏,发现“湖中别有天”,湖水共长天一色。颍州的酒,西湖的水,水中的船,水上的天,已浑然一体。你能说太守醉了吗?你能说太守没醉吗?这似醉非醉的状态,是多么的惬意啊!
仕途不顺意,但文坛仍风流,欧阳修的朋友遍天下。朋友欧世英来访,太守很高兴,欣然作词:
世间风波险,十年一别须臾。人生聚散常如此,相见且欢娱。好酒能消光景,春风不染髭须。为公一醉花前倒,红袖莫来扶。
过去的十年,是分别的十年,也是多事的十年,但是,再多的坎坷,再险的风波,也都过去了。漫长的十年,也是转瞬即逝的十年,人生苦短,不如抓住眼前的春光,拿来醉三秋酒,醉倒花前。即便有歌女红袖,也不要来打搅太守醉卧花间的美梦。
当时,益州转运使张掞慕名而来。张掞是山东人,以孝闻名。年纪很小的时候,父亲生病,他割下一块大腿上的肉作为药引,以期治愈父亲的病。母亲去世时,正值寒冬,张掞赤脚抬棺,叩首流血。后考中进士,名声很好。这样的朋友来了,欧阳修很高兴,就领他游西湖,并为他写诗:
波光柳色碧溟蒙,曲渚斜桥画舸通。
更远更佳唯恐尽,渐深渐密似无穷。
绮罗香里留佳客,弦管声来扬晚风。
半醉回舟迷向背,楼台高下夕阳中。
西湖之上,波光粼粼,柳色青青,密密层层。画船穿过桥涵,驶向湖心。晚风习习,歌女殷勤,衣香酒香,欲醉不醉,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回船泊岸。
此时,接待友人的太守,虽然来颍州时间不长,但已完全是主人的角色了。
对于如此美妙的颍州,欧阳修开始沉醉,并“慨然已有终焉之意”,毫不犹豫的产生了在此终老的想法。将一个不是故乡的地方认作终老之地,相信读者诸君已经能够领略欧阳修“认定酒乡作故乡”的这份特殊感情了。
满城载酒无事人
当然,欧阳修乐在颍州不仅仅是因为西湖泛舟、诗酒歌舞,颍州郡小事少、落得清闲也是一个重要方面。刚出道时的意气万丈,让欧阳修遭遇了不少挫折;奸人无端诬陷,也使他防不胜防,提心吊胆。颍州地处偏远,不起眼的地位,当然算是个极好的去处。
日长渐觉逍遥乐,何况终朝无事人。
安得遂为无事者,人间万虑不关身。
公务本身就不多,副手吕公著又十分能干,很多事务都可以交给他,欧阳修乐得做个“甩手掌柜”。世间许多事,事事不关己,欧阳修在这万分悠闲的日子,写下了这首《日长偶书》,颍州俨然已成他的逍遥乐土。
没有客人的日子,西湖之上也就少了气氛,欧阳修是很少去湖面泛舟的。走街串巷,体察民情,是一个地方官不可或缺的“例行公务”。在交通条件落后的当年,早晨出府衙大门,什么时候回府?这是无法预料的。他也从不惊动属下,大有微服私访的味道。不管去哪里,欧阳修干脆备着自己的“酒坛子”。他有一首诗《水磨亭子》:“新荷出水双飞鹭,乔木成阴百啭莺。载酒未妨佳客醉,凭高仍见老农耕。”
但见新荷出水,白鹭双飞,乔木成荫,莺歌百啭,颍州的风景让太守倦态全无!更加有趣的,是自己背着酒坛子,文雅言之“载酒而来”,就差野炊了,与朋友畅饮之后,登高而望,看见了耕田的老农。在这荒郊野外,太守尽享林泉之趣,已经不需要笙歌长笛了。
颍州酒文化(之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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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阳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阜阳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