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颍州人热爱的“酒侯” □丰吉

如果刘伶的生活仅仅如前文所说，那么，这样的“酒侯”，很快会淡出后人的记忆；阜阳百姓世世代代对他之所以念念不忘，那是有充分的理由和原因的。谈起刘伶，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他的旷达与睿智，让人们在幽默中深思、回味。

造就旷达不羁的绝妙好辞

首先，阜阳百姓之所以能为刘伶护墓立碑，是因为刘伶不慕荣华、不贪权贵，性格旷达豪爽。

刘伶生前游走各地，几乎不徒步，而总是坐着一辆鹿车。古人驾车，除了战场上的马车之外，生活或生产中常用的是牛车、鹿车和羊车。这三种车的动力，来自力量完全不同的三种动物，牛车，多用于生产劳动和运输；羊车，一般装饰精巧，公子哥儿们驾驭的多。又由于“羊”与“祥”谐音，所以一些有特殊讲究的人，便喜欢用这种车。史载晋武帝就常常驾着羊车，恣意横行，走到哪儿就把宴席开设到哪儿。鹿车，介乎牛车与羊车之间，与劳动群众和统治阶级差不多“等距离”，这就是刘伶之辈干的事，风雅斯文。宋朝的欧阳修写过一首秋思阜阳的诗，其中就有“鹿车何日驾，归去颍东田”的句子。从古至今，乘驾鹿车的，几乎都是文人。

刘伶坐在鹿车上，身边可以什么都不带，但肯定有一壶酒相随。除此之外，为他驾车的人还始终带着一把铁锹。铁锹在当时叫“锸（音chā）”。

这是干什么？当然，那是个没有“酒驾”的年代。刘伶说了，不管鹿车把他带到哪儿，都是要喝酒的，而且，每饮辄醉；他嘱咐驾车荷锸的人，若醉死在哪儿，不需要把他送回家，就地掩埋了就行。

酒这东西刘伶喜欢上了，就抱定不放。对此，宋朝的达官名人司马光曾说，刘伶的这种行为，可谓放荡不羁。他决定的事情，一任到底，绝无牵绊。当时的士大夫并不以此为鉴，更不以此为耻，事实恰恰相反：皆以为贤，而且争相效仿，不说这是“放荡”“放浪形骸”，而说这是“放达”——多么时尚、多么好听的一个词儿！

可见在当时，刘伶的言行并非为人们所排斥，对社会风气影响之深，也就不言而喻了。

由刘伶的这种生活态度诞生了“荷锸随行”这样一个绝妙好辞，表示狂傲放荡。清朝小说家曹雪芹去世后，他的好友敦诚作过这样一副挽联：“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表示对曹雪芹才高傲世而命运不济的哀悼。

设想一下：倘若没有酒，刘伶也好，曹雪芹也罢，会“命运不济”吗？颍州（今阜阳）的酒，让刘伶实在欲罢不能了。

刘伶是个幽默且智慧的男人。

刘伶有个很有意思的生活习惯，那就是经常在家里一丝不挂。这本来是个羞于见人、极其隐私的勾当，可不知怎的，后来居然有人知道了这个“隐私”，并趁刘伶不备，冲进家门，将这个赤身裸体的男子捉个正着。

一般而言，这是件十分尴尬的事。可是，刘伶不紧不慢、不遮不盖，从容地说：“天地宇宙，就是我家的房子，而我家的房子就是我的裤子。请问：你怎么钻进我的裤裆里来了！”一语破的，倒将来者弄得挺难为情，进退两难。这时，尴尬的已经不是刘伶，而是这位满怀信心来捉人不是的“正人君子”。

毋庸置疑，刘伶村里的乡亲们喜欢这种“疯疯傻傻”，否则，是不会用他的姓名来给自己的村庄命名的。

荒谬中的智慧

一天，刘伶醉酒了。第二天早晨起来，依旧有余醉，口渴难耐，就找妻子要酒喝。妻子见状，将家中的酒倒在地上，连酒盅也摔碎了，哭着对丈夫说：“你喝酒喝得太厉害了，这不利于健康，你要把酒戒掉！”刘伶说：“那好，戒吧！但是，我这人缺乏自律品质，自己是戒不掉的。我必须对着神祇发誓祷告，才能断酒。这样，你先准备好祭祀酒肉，我这就起誓。”

妻子一听，高兴极了，不一会儿，就来叫刘伶：“按照你的吩咐，酒肉祭坛已经设置好了，你快来祷告吧！”

刘伶一看，肃穆的神像前，安放着酒肉祭品。他缓缓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天生我刘伶，就是以酒为命。一次喝一斛，五斗才能解除醉酒的状态。我妻子，一个女人，她的话万万不能听！”

“祷告”完毕，刘伶突然起身，蹿上去，将酒喝了，肉也吃了。不多一会儿，又醉得颓然倒下了。

这件事，在《晋书·刘伶传》及南朝刘义庆的《世说新语》中都有记载，可能不虚，这就是后世饮酒者津津乐道的“以酒解酲”的故事，又称“五斗解酲”。从字面上说，是以五斗酒来解酒瘾，它的实际含义，是比喻非常荒唐。

如今，在阜阳坊间还有这样的说法和做法：一个人前一天晚上醉酒了，第二天，按照常理，往往人的精神萎靡，食欲不振。但酒桌上常有人这样劝告：这时候，不要避酒，再来一点儿冲冲，不要喝高了就行！这样，以后酒量会见长。否则，酒量会越来越小。读者诸君，这是否有点儿“以酒解酲”的味道？这难道不是“酒侯”刘伶的遗韵吗？

惟酒是务，焉知其余

一个酒量很好的男人，加上一颗聪明的脑袋，这已经够有魅力的了。如果这个男人还兼具出众的才华，那就只能称呼他“大神”了。刘伶是有才华的，可《晋书》记载他“未尝厝（cuò）意文翰”，意思是不曾在意舞文弄墨，不看重、不追求写作，但他唯一留世的《酒德颂》，却真令人拍案叫绝。《酒德颂》的原文，读者可以在网上迅速找到，此不赘录。

这是一篇“行文轻灵，笔意恣肆”的骈文。骈文特殊的形式要求，决定了这样的文章不好写，可刘伶却驾驭得自然流畅，毫无斧凿之迹，不仅语句对偶，而且塑造的两个人物也是相对的，可谓神功妙笔。一个人物形象是“大人先生”，惟酒是务、埋身酒场、睥睨万物，除了喝酒，什么也不干，俨然是刘伶自己的化身；一个是“公子处士”，严守礼教、循规蹈矩，影射的是士大夫阶层。“颂”酒是名，倡导超凡脱俗、恣意随心是实。明朝“才子”金圣叹，将刘伶的《酒德颂》列为“天下才子必读书”，称这是体现“众人皆醉，刘伶独醒”的妙文。

位于黄淮大地的阜阳，自刘伶以降，已一千七百年过去，近两千年历史的“酒乡”，辅助西周周文王成大业的姜子牙、助齐桓公称霸的名相管仲、伍子胥的老爸伍奢、百步穿杨的养由基、三国东吴大将吕蒙等等，人才辈出、文武兼备。至今，不论在坊间还是在酒桌上，随时都能碰上口若悬河、妙语连珠的阜阳乡亲。造就黄淮大地人杰地灵的如此辉煌青史，人文酒风的熏染不是没有功劳的。

美丽的传说

无论是历史的真实记载还是坊间流布的传说，能让现在乃至后人知道的，都存在着让这些人、事得以流传的必然因素。千百年来，杜康与刘伶事迹在阜阳大地的传扬，浸透着这里的百姓对这两位“酒神”级人物的爱戴与纪念。

杜康，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酿酒始祖。关于“酒”，《说文解字》上就有详注，称最早混杂有渣滓的酒，是仪荻造的，这种酒叫“酒醪”，酒色浑浊。酒色清纯的酒，即现在我们所说的“白酒”，叫“秫酒”，是杜康用高粱酿造的。这部字典的编撰人是东汉许慎（约58~149年）。他说，杜康又叫少康，夏朝国君，“始作秫酒”。读者需记住：夏朝的年代是公元前2070~公元前1600年。在阜阳区域以外的人看来，将杜康与刘伶放在同一个朝代，让他们之间“产生”故事，体现出老百姓的愿望，但不可否认的是，今天杜康村的村民都认为自己是杜康的后人。

民间所说“杜康酿酒醉刘伶，一醉三秋始醒来”，流传黄淮之间千余年，有着深远的文化渊源。醉倒刘伶的醉三秋酒，能长期受到阜阳人的喜爱，同时饮誉四海，与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分不开。刘伶醉了“三秋”是浪漫的，使人充满了想象，反映了人们热爱生活、永葆青春的愿望和理想。

●颍州酒文化【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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