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弯弯四十年

周建道

小河弯弯向东流。在我的家乡安徽省临泉县土陂乡南三里庄的东边，有一条二三里长、宽不过10米、流向淮河干流界南河的小河。这条弯弯的小河，乡亲们至今习惯叫它“沟东”。

有山就有水，有村就有河。在村里老人们描述的神话故事中，这条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小河，虽名不见经传，可却是何仙姑对镜梳妆、流连忘返的地方，是张果老东海赴宴驻足休息、骑毛驴不看剧本看村落的地方……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它居然只有乳名、没有大号，却拥有君子之风，不屈不挠流向淮河、汇入江海。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在一个个月明星稀、和风送爽的夜晚，我在河边柳树下，听老人们讲一个个美丽动人的故事，看小河潺潺、碧波荡漾，真想化作一条小鱼，牵着大人们的衣襟，留下岁月的脚步，永远依偎在它的身旁。

梦想很丰满，现实却一点也不浪漫。那时，乡亲们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住的是又低又矮的茅草屋，行的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黄土路，吃的是大锅饭，过的是大集体的生产生活方式：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差一个样，乡亲们生产积极性长期得不到提高。加上“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村庄更是雪上加霜。小河见证了当年的一切。

到河东的土地耕种，得跨过小河。小河冬天在水瘦树寒时，缩手缩脚、缩头缩脑像个长虫（蛇）的尾巴，甚至干脆利落地断流、干涸。可是到了庄稼收获的季节，也到了涨水降雨的汛期，激流如箭，水声鼎沸，让我和小伙伴们望而生畏、望洋兴叹。河上没有桥，而且没有任何可以扶助的东西，大人们得一步一挨、小心翼翼地把庄稼扛在肩头上运回生产队。河边光秃秃的，没有树木，也没有芦苇，当时老人们说，以前树木葱郁、杂草丛生，后来大炼钢铁，都被当成了柴草。在我40年前的记忆里，小河给我留下的是艰辛、泥泞和无奈的故事。乡亲们没有心思、也没有胆量为小河栽一棵树、添一根草。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把它唤醒。

1978年的春天，那是一个万物复苏、万紫千红的春天。一天，我们路过小河，看到乡亲们挥汗如雨、大汗淋漓地用架子车拉来了四根一米多长、直径50厘米的细水泥涵管，在小河上搭起了便桥：我们像发现了新大陆，多少年不搭桥，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们是孩子不懂，现在要改革开放了，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你们就等着吃白面馍、喝香油（芝麻油）！ ”大人们笑眯眯地说。 “啥叫改革开放，啥叫承包？ ”我们每一次听说，就像耳边响一声春雷！“土地包产到户（大包干）最直接，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余的都是自己的。给自己干活，再出工不出力，磨洋工，混日子，玩那地皮哄肚皮的把戏，傻呀！ ”我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为自己学”“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我们念书识字也认真了许多。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和小桥一起进入视线的，还有荒废多年的河边栽上了果树，河滩栽上了芦苇，河里放起了鱼苗，浅水处种起了莲藕。由于水质好，“桃花流水鳜鱼肥”，个大味美、生龙活虎的三里庄鳜鱼逐渐闻名淮河两岸，成了千家万户的抢手货。无独有偶，接踵而至的是小河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砖窑场，冒出了高粱酿酒坊，冒出的姜片大蒜脱水厂，“冒”出了人尽其力、物尽其用的新生活，大河有水小河满。

我小学毕业时，小河上修起了四米长、一人多高的大水泥管。不要说行人安步当车、泰然自若，就是大型农机也畅通无阻。我初中时，大水泥管升级成为石拱桥，庄稼人用了会冒烟、不吃草的农业机械。我上高中时，石拱桥变成了造型优美的公路桥。 2002年，公路桥前方又增添了综合水利枢纽土陂闸，彻底改变“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的历史。村里是一年一个样，年年不一样，年年变大样。喏，您看：“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芝麻开花节节高”，和小河一起变化的事情太多：村里通了电，有了高档家用电器；村里致富能手，先是建起了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后是建起了平顶房，再后来建起了比城市都漂亮的楼房和别墅；再后来，有了村村通的水泥路，免除了农业税，划定了耕地保护范围，有了粮食、种子补贴等系列惠农支农政策，乡亲们撸起袖子加油干，越干越有劲，越干越有奔头！

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今天，我再一次漫步在小河的身边，看到平坦宽阔的S328国道、066县道、滁新高速道路穿过它，如同美丽的彩虹，把祖国的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紧密联系在一起。几千年都不被人关注的荒滩，也因地制宜建成了光伏扶贫电站，绿色、环保、强大的电流为推动家乡升级转型尽心尽力，为家乡腾飞插上新的翅膀，提供无穷的动力……如同古人望眼欲穿，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纵横、鸡犬相闻、怡然自乐的桃花源，而今成了活生生、触手可及的美丽画卷。

小河的点点滴滴，记录和见证了40年花开花落、沧海桑田：勤劳善良的乡亲们为它梳妆，为它劳作，为它编织和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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