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至墨飞舞 意来书无域——— 东营市青年书法家潘屴访谈录

潘屴，1964年生。别署七味斋主、袖云道人，山东昌邑人。系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书画研究院副教授、黄河美术馆副馆长、东营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现供职东营区招商局。

作品多次在全国、省、市获奖、入展，并先后被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韩国、日本等国家和地区及国内一些博物馆、纪念馆、图书馆收藏，两次出国进行文化交流，应邀为美国“全美山东同乡总会”及国内等团体、企业题名，是东营市首届“黄河口文艺奖”获得者。

记者：室外细雨微润，室内轻乐绕梁、纯茗飘香，这时的您舒腕而书，想必要达到意与神会的境界吧。那么，书法在您的心中是怎样一种阐释呢？

潘屴：意与神会是每一位书法家的追求。书法是我国特有的传统艺术。狭义上是指毛笔书写汉字的方法和规律，广义上是指语言符号的书法法则。我们都知道宗教，它需要有一定的规范，需要有一定的戒律。余秋雨在“佛教和中国文化”中写道：“李叔同先生出家以后成了弘一法师，他本来是艺术家，是文人，照理说进入禅宗是比较松软的，但他选择了最难修、戒律最森严的律宗——— 南山律宗。他在进入时，要克服一般的文人谈禅的毛病，一般文人都能谈谈佛，他就要进入这个戒律，所以他成了一代佛学大师。”其实书法也一样，“书”，都好说，“法”呢？在很久以前，我国书法又叫“法书”。科举时代，字写得好曾经成为无数士子晋身的首要标准。汉代以来，一直成为“非志士高人不能为”的境界。所以，“书”还需“法”，要知“法”而“书”。

对书法来说，不同的人群、不同的职业、不同的性格，甚至在书法圈子的人，也因其学识、修养的深浅会有不尽相同的解读。而我的解读是一种“玩”，这个“玩”不是浅薄，不是亵渎，是一种散养心性的玩。就像在汉字中拿着毛笔捉迷藏，用方块字排兵布阵，从中体悟其中的玄妙，在书写中不断启迪思想，在此基础上，展示自己的理解，宣泄自己的情感，从中获得灵与物的痛快，而在这份痛快中陶冶出一份优雅、趣味和散淡，来寄托自己的追求，书写自己对书法的执着。

记者：这种“玩”，是否理解为穿越了书法中“法”的刻意禁锢后，将“书”与“法”的运用达到了一个无我也无法的状态？

潘屴：书法是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的结合体，依时间概念的创造过程可以窥看创作者的精神状态。张旭“脱帽露顶”的形象是通过“落纸云烟”而来的；米芾的“反系袍袖，狂跳便捷”是通过“龙飞蛇动”而来的。依空间概念的点划痕联想到自然的形象，如“点如高峰坠石，横如千里阵云”、“密不透风，宽能走马”。

记者：那么，一幅好的书法作品应该为观众提供什么样的境界呢？

潘屴：就这个问题，唐代书法理论家在《书断》中就有回答：“使夫观者玩迹探情。循由察变，远思无己，不知其然……虽彼迹已缄，而遗情未尽，心存目想，欲罢不能，非夫妙之至者，何以及此。”这就是说，好的作品，应该是由之“玩迹探情”，虽然迹已“缄”，但情却不尽。这说的是书家提供的境界，观者欣赏作品呢？又说：“深识书者，唯观神采，不见字形……虽书已缄藏，而心追目极，情由眷眷者是为妙矣！”这还是一个“情”字，只有神入情方可“精意玄鉴”。

记者：这么说来，书法是有情的，是有感情、有生命的。

潘屴：是的。比如王羲之的《兰亭序》，当时是在微醉的状态下，文人雅集的一种放怀挥毫愉悦之情的结果，文章和书法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但是第二天王羲之再想写的时候，写了好多遍都不行，因为他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颜真卿写《祭侄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因为他的侄子被安禄山杀害以后，悲愤之情也是通过毛笔来宣泻的，所以他拿笔就像剑指敌人，则更是充满悲怆激愤的人性独白。这是情与书浑然天成的境界，是意在笔先，心手相应的完全统一，又是生命的展示和延续。蔡邕在《笔论》中曾写道：“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我认为，蔡邕“欲书先散怀抱”的思想与庄子“游”的精神真谛是统一的，包含了庄子“心与物冥”、“入于寥天一”、“归真返璞”的合理倾向，是任情恣性的抒发，是鲜活的生命。

记者：南朝书家王僧虔在《笔意赞》中说：“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说明神采高形质，追求神采，抒写性灵应该是书法家追求的最高境界。

潘屴：黄庭坚曾说过：“学书时时临摹，可以形似，大要多取古人书细看，令入神，乃到妙处，唯用心不杂乃是入神要路。”学书临摹是重要的一环，多取古人书细看是重要的一环，加深自身的各方面修养更是重要的一环。我曾写过一副对联，叫“书有眼，音无弦。”看古人的书，读诗词歌赋，理解古人的思想，在不断的学习过程中，认识再认识，提高再提高，学养的加深和对技能的驾驭，再融进自己的审美趣味，创作中心手双畅，物我两忘，才能写出真情至性，方可“入神”。

记者：我曾听熟悉您的一位朋友提到您练习书法时的一段趣事，知道了您肚里是真有些“墨水”的。

潘屴：(笑)是我二十年前把墨当水喝下去的事吧？其实提到我的学书过程，不能不提到我的祖父和父亲。祖父在世的时候，书法在乡梓里是较有名气的，而父亲的书作更有着深厚的功力，他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书作就成为了下一级学生的学习范本。受书香门第的熏陶，我自幼就喜爱上了书法，随父学习，长年临池、勤奋不懈，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刚工作时，由于家居窄小，便趴跪在地上习字，曾经有一段时间，两个膝盖都是青的。那时候经常练到天亮，有时练累了，就不知不觉地趴在地上睡着了，还有几次渴了，由于思想太过集中，随手就拿起杯子喝水，当时条件差，没有砚台，墨是盛在旧茶杯里，等到了嘴里才发觉味道不对，这时早有几口咽下去了，肚里真是有“墨水”了。(再笑)

记者：这种专注的态度和精神是非常让人钦佩的。

潘屴：其实，大多书法家都有自己的磨难。

记者：刚才，你提到了弘一大师，他的书法高在什么地方呢？

潘屴：佛教的中心是直接、简明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有句话叫“心无挂碍”，以般若观照人生：无我，无我所，超越了世间的名利，因而心无牵挂。弘一大师的书法之所以高古、精妙，我想，与他的“心无挂碍”是分不开的。

记者：说到“心无挂碍”，我从知情人士处了解到，您却是一直牵挂着书法在当代的发扬和光大的。

潘屴：我觉得这是一个书者的责任。我在政协工作时，在领导的支持下，1999年筹备组织成立了书画之友联谊会，以书画会友，曾连续举办了多年的展览，邀请油地军校和外地的名家共同切磋书画技艺。我想，一个人的能量再大，也不能影响整个世界，如果与广大书画家合力形成一个氛围，大家互相切磋，书艺就会大有进步。由于工作的关系，我还参与组织了四次与韩国的文化交流，艺术是不分国界的，大家合力做书法，对书法事业发展是一个整体的推动。

记者：书法既要继承传统，又要融入自我的创造，对于现代书家来说，确实是一个挑战。

潘屴：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因果关系。有什么因就结什么果。自然现象是这样，人文现象也是这样。以草书为例，初始有过不按规矩的书写，后来有了严格的规程，“有点方为水，无点是言字”。但草书是不是被束缚了？不是。张芝把规矩的线条连了起来，王羲之求“简”，后来孙过庭有连有简，到了黄庭坚“当断则连，当连则断”，都是对传统的丰富和发展。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态也是如此。因此传统是一个积累和完善的过程。

当文化沉淀积累到一定程度，用书法体现出来的就是当代文化、社会环境的展现。“书随时代”，书法就会继续发扬下去，传承下去。如果一位书家能够作自己的诗词文赋，然后用自己手中的笔记录下来，创作出来，这样展现出的就是当代社会的风貌，可能比一味地抄写古人诗词更有价值得多。

记者：用情生活、用情感悟、用情书写，呈现出的定是不同凡响的书品，书者也定是不同凡响的大家。

(记者 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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