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的河边

□老 土

土地在脚下生长。我能感觉到他肌肤微微膨胀、他内在无尽的力量、他永不止步的进取。尽管土地表层看起来是那样平静无奇、与世无争、稀松平常。

我们常常被苍茫、寂寥、空旷所蒙蔽，这些字眼是说给粗心大意的人听的。天地从来不是这样的。天地是繁忙的，时刻都在剧烈撕裂与悄悄扩张之中。

都说黄河入海口是龙之尾乡，我却分明感到这其实是龙之首域。黄河之龙，不断前行，聚拢起历史风云，裹挟着上古严威，一路向东向东，向大海扑过去、拥抱上去。在我眼里，黄河是雄性的、进攻的、一步一步推进的，是浑浊的；而大海则是雌性的、包容的、接纳的、敞开了胸怀的，是清澈的。

在我的脚下，巨大的龙舌呈优美的扇形吻向大海，一刻也不曾停歇，一会儿也不曾疲惫。

黄河“斗水沙居其六”。仅就小小的利津县来说，他以年均造陆4万亩之力，积千年之时光，将利津县五分之四的地域托出海面。

五分之四，这是河海的新生儿。

积千年时光，这是日夜的摩挲，天天耳鬓厮磨、时时半推半就。

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爱。

在黎明的黄河岸边，在黄河入海口，我还听见一夜未息的“磕头虫”，不知疲倦地劳作着，一点也不知道黎明的到来。在他们的眼里，没有黎明与黑夜之分。他们是百分之百的工作狂，但好歹工作方式还比较从容，一点也不急躁，节奏感很强，无非就是磕头、抬头，抬头、磕头，一次次获取大地的气血，一遍遍向大地叩谢。还有最新式的采油机，那种一下一上抽取式的，更令我想到一个个计量式的针管，源源不断地抽取被历史掩埋的时光与被大地雪藏的故事。

大地不言，只是慷慨地奉献着、爱着。

我听见小盐粒与小盐粒的悄悄话。她们商量着如何结为更大更亮的晶体，更紧密地拥抱，成为一个更为壮观彩色的家，她们的小身体与小身体蹭来蹭去，你捅我我搂你。在黎明前的半明半暗中，我看得见一座座盐山，冒着尖，像一座座雪白的蒙古包，闪着骄傲的光泽，自豪地排列在一望无际的海滩上。

在黎明的河边，我还听见鸟类在依次醒来。最好辨认的是丹顶鹤、天鹅、大雁和野鸭，还有白鹳、苍鹭、雄鹰，其他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水鸟。他们呼扇着翅膀，开始做各种飞行训练。他们唱着，嗓音清越。我还能瞅见獾在磨爪，貂在扩胸，黄鼠狼眨巴着休息了一夜的眼睛，狡猾的狐狸悄然竖起了还盛满一半夜色的耳朵，粗心的野兔蹦跳着，向一棵刚出生的青菜跑过去……

我看见树开始微微伸起了懒腰，开启了不易觉察的晨练。——你要成为一棵树，才能理解树的一举一动。我静默河边，早已钝化为一棵穿衣服的树。是的，我听见有些纯粹的土著树在笑话我，笑我居然穿着可笑的衣服，像个“外国人”。

笑话我的，有一棵馒头柳，小小的，风来了最先吆喝，风去了最先唱歌，没事的时候爱说俏皮话。她的树冠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馒头的样子。这是个圆脸的姑娘。她哗啦啦地跟我说她的心得：喇叭花儿是最不愿死去的花……

其实树们都不是爱安静的，都是“人来疯”，总爱摇头晃脑地吟诵着什么，或者就做第X套广播体操。风来的时候做得最为齐整。我揣摩风一定是他们的领导。杞柳、红荆条、翅碱蓬、罗布麻、野大豆，她们总会给你以惊喜，也时时让你沉静。还有接地连天白头到老的芦苇。她们从诗经里飞出来，其实又最像离骚。

在黎明的河边，我听到大地欢快的心跳。各种植物在往上往上、自我励志、奋发图强，树根催促着树干，树干口号着树枝，树枝喇叭着树叶。棉花、小麦、水稻、玉米，包括荷塘里成片的藕，都在蓬勃、乐观地成长。这也的确是一片适合万物生长的地方，油桃、草莓、甜瓜、西红柿、杏、桃、西瓜、葡萄、无花果、红薯……四季都会有收获！大河之洲，水茫茫的晨光中，那些瓜果蔬菜在肆无忌惮、旁若无人、明目张胆地抽穗、拔高、长个……

在黎明的河边，我也听见各种闪失、意外、淤沉、危险、苦难与罪恶在角落里嘀咕，听见各种欲望在妖娆地升腾，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灰色的，有的是黄色的，有的是粉色、红色的……

在黎明的河边，我看见了太阳在粉妆玉砌般地醒来。经过一夜的洗礼，他仿佛变得更大更圆，刚开始是稚嫩的，很快便闪闪不可逼视。

在黎明的河边，我听见城市在最后醒来，成群穿裤子的树在醒来，戴文胸的鸟儿在醒来，文明在醒来，垦荒者醒来，冒险家醒来，桅墙与船帆醒来，各种机器睁开了眼、说起了话，带着阔气的油气味。我听见机场醒来，铁路、高速路、码头、关隘醒来，各种新式开发区、度假区、产业园醒来，希望与梦想也扑剌剌展翅醒来……

新闻推荐

三季度政务服务热线受理14 万余件 咨询求助占9 成

近日，市政务服务热线办公室通报了今年三季度12345热线受理办理情况。三季度，共受理市民反映问题141683件。其中，咨询求助类...

利津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利津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