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居的这个小镇越来越有城市的模样了。原先的砖瓦房正在被一幢幢楼房取代,一些城里常见的洗头房、桑拿浴之类也大大方方冒了出来。不过,总的印象还是有些土气。那种感觉就像刚走进城市的女孩子换了件流行衣服套在身上,但皮肤仍然黑黑的,需要在时间里慢慢漂洗,才能变得“城市”起来。
许多土地上已长起了高楼,还有一些地荒芜着,上面长满了野草。如果没有人为的因素,庄稼其实是竞争不过野草的。庄稼们也只是一些被人驯服了的野草。没有庄稼的土地,草就成了主宰。这是一块四亩见方的土地,之前是上好的庄稼地,所以过惯了苦日子的野草毫不费力便长得很繁茂、很泼辣。长得很旺盛的草又成了羊的美味。在这个多雨的夏天,从附近的村子里,每天都会走来三只羊。这是一个羊的家庭,一只母羊领着两只小羊。每天一大早,它们便很悠闲地走出来,偶尔走急了的时候,它们好看的蹄子会腾起小小的尘土的浪花。羊的身上涂了红红的颜色,一看就是主人特意涂上的,以示有主之羊,不是野羊,屠户或者好吃之徒是不能牵了去卖钱或做手抓羊肉的。羊们很闲适地走着,就像每天到自家的餐厅用餐。
对于羊而言,还有什么比一块丰美的草地更加令之神往的。羊们来到草地,不慌不忙把头低下去,很文雅地啃一口,又走出几步再啃一口,很绅士的样子。吃过之后,羊摆摆耳朵,甩甩尾巴,然后前蹄跪下来,用尖细的白白的牙齿慢慢咀嚼。在羊安详的目光里,草们不动声色地茂盛着,过不了几天,那些被啃过的草的个头就超过了它们的兄弟姐妹。
偶尔,羊会抬起头,注视着远处一天天长大的楼房。那些长大的楼房挡住了羊的视线,羊在抬起头的时候一脸茫然。
在未来的城市,你不可能再看到这样疯长的近乎原生态的野草和草地上的羊了。在林立的楼宇间,充斥眼中的只有修剪的整齐的草坪以及一块写着“请勿践踏”的木牌。
作为纯粹的乡下的居民,野草以及草地上的羊,只能在城市无法触及的乡下雕琢自己的日子。羊们是不会想到这些的,所以在悲剧到来之前,它们都享受着一种茫然的幸福。具有幸福感的羊很快便把疑惑放在了一旁。对它们而言,这块草地已经非常熟悉,它们甚至闭着眼也可以吃到又嫩又肥的青草。在羊们单纯的眸子里,到处都是温馨的好时光。
作者单位:利津县利津街道大刘夹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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