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人民的怀抱——— 王道部反正记

" class="group1"target="_blank" >□ 王文勃

（接上期）

(十二)

1944年7月10日，广饶县刘集村，王道站在村长院子里的空地上，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不时地掏出怀表看看时间，望望门口。他宽大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崭新的灰布军装还可以看出折叠和熨烫的痕迹，只是领章和五色帽徽已被摘了下来。

“同泰，杨司令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王道烦躁地问道。

刘同泰自信地说：“杨司令是什么人，怎么会失信呢？耐心一点，再等等吧。”

“丰城那边，符浩科长都安排好了吧？我就担心陈志祥这个老家伙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刘焕章、郭名贤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王道擦了一把汗，整了整帽子和皮带，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放心吧！二营长郭名贤当了团长，一营长刘焕章肯定不服。陈志祥成了副司令，不掌握兵权，也是垂头丧气。他们谁也调动不了军队。目前，一营副营长孙亮东掌握了实权，其他各营也都有我们的人。杨司令的建议确实高明，正好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互相牵制。陈志祥现在只顾在青州城和女人鬼混了，刘焕章、郭名贤目前还没发现什么苗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说话间，忽然听得外面马蹄声急，王道、刘同泰赶紧迎出门来，只见五匹战马由远及近飞驰而来，到了跟前，中间一人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警卫员，笑吟吟地望着王道。

眼前这位身材魁梧、浓眉细眼、鼻直口阔、神威凛凛的军人，难道这就是令鲁北日伪军闻风丧胆的杨国夫将军？

“怎么，日本鬼子悬赏两万大洋，要我杨国夫的脑袋，看着不像吗？”杨国夫大笑着，伸出他宽大的手掌。

王道仿佛从梦中惊醒，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紧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整理整理衣服，往前快跑几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他先是激动地抱拳作揖，接着又抓住杨国夫的手，颤声说道：“杨司令，您比通缉令上威风多了！”

“哈哈哈！”杨国夫朗声大笑，“这说明他们的情报工作还是做得不行嘛！”

王道也笑了，他紧紧地握着杨国夫的手，说：“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亏了司令您哪！”

“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今后叫我老杨就行了，来来来，快快进屋！”说着话，杨国夫做了个“请”的手势，王道随杨国夫进了北屋。村长家的过来倒上茶，知趣地退了出去。

杨国夫说：“符浩科长没给你们添麻烦吧？这个陕西人，吃你们的大米还习惯吗？”

王道激动说：“符浩科长确实厉害，他经常在部队里给大家讲抗日的道理，宣传共产党的政策，还给我们带去了毛主席的《论持久战》和《大众日报》、《群众报》，我们真是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真行啊！就连我的老师王立哉前几天到丰城做客，还对符浩科长大加赞赏呢，说他风趣幽默，知识丰富，堪为党国大用啊！”

“哈哈哈，”杨国夫大笑，“这个符浩，还真有两下子。丰城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道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您看，这是青州和丰城的布防图，坂田部的据点分布、兵力部署、武器配备都在这儿呢。目前敌人尽管有所怀疑，却没有证据，我担心夜长梦多。今天来，一是见见杨司令，二是想请示一下，什么时候行动，怎么行动？”王道抬起头，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杨国夫。

杨国夫紧握着马鞭，用力地拍了拍，倒背过手去，说，“这件事必须保证万无一失，一定要确保两千弟兄们的安全，同时对敢于顽抗的敌人予以狠狠打击。周宜之、符浩、马荣标同志都在你那边，他们会帮助你做好起义的策划工作，也确保你的安全。”

杨国夫踱了几步，宽大的手掌摁在布防图上，思索了一下，说：“你要做好四点准备，我派人密切配合你，确保起义成功！”

王道赶紧拿出纸笔，认真记录。

杨国夫摆了摆手，说：“不要写，你记住就行了。”

王道又把钢笔和笔记本揣到怀里。

杨国夫继续说：“第一，将陈志祥调离，派他去鲁南根据地参观，然后把他抓起来；第二，调整各营兵力部署，便于我部队接近，以配合起义；第三，将起义临时指挥部由丰城迁到靠近我独立营的所在地辛庄，以保证指挥机关的安全；第四，为了迷惑敌人，由你出面，四处张扬，增设据点，作出长期与八路军作战的假象，临走前再给鬼子要点给养。事不宜迟，你赶紧回去准备，免得鬼子怀疑，7月20日，正式起义，回到人民的怀抱！”

“是！”王道干净利落地敬了个军礼，和杨国夫紧紧地握了下手，然后昂首阔步走出农家小院，打马南去。

(十三)

1944年7月20日傍晚，小清河南岸忽然出现了大批八路军，铁流滚滚，马蹄声急，青纱帐、密林中、抗日沟，一支支小分队正以急行军的速度，快速向寿光丰城方向推进。先头部队已经到达离丰城十几里地的隋家道口安营扎寨，设立了指挥部。

与此同时，丰城各个据点的伪军也迅速集结，开出据点外，八路军立即接防。据点内外的部队开进开出，紧张有序，只有咔咔咔的脚步声和枪托沉闷的撞击声。大家都知道，关乎每个人前途命运的一场大转折即将到来！

丰城司令部里，灯火通明，连以上军官会议正在进行，所有的桌椅都堆放在墙角，王道站在军官前面，全副武装，面前透着一股杀气，他的目光从未如此坚定，也从未如此从容。

“弟兄们，我们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都清楚！日本鬼子把我们当炮灰，在斜里巴、斗柯，我们差点全军覆没，是杨司令大仁大义，既往不咎，我们才侥幸回到丰城。可回来又怎么样？还不是想把我们一口口吃掉！弟兄们！如果你们还信得过我王道，还记得八路军待咱的恩情，身上还流着中国人的血，不愿意身败名裂，给子孙后代留下骂名，今天晚上就跟我王道走，脱下汉奸皮，当八路去！”

片刻的沉默后，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脱下汉奸皮，当八路去！脱下汉奸皮，当八路去！”

“报！”一名士兵骑着战马飞奔进司令部，翻身下马，打了个敬礼，“小野中尉到！”

“哈哈哈，”王道仰天长笑，“来得好，弟兄们，跟我到院里，点火把，列队迎接！”

火把丛中，小野次郎挎着军刀，带领一支小分队，气势汹汹地闯进院子，依然是那么不可一世，依然是那么趾高气扬，络腮胡须根根戟张，双眼却游移不定。

小野将军刀拄在地上，抬起头，傲慢地说：“王司令，这两天部队频繁调动，怎么事先不报告，还把我这个中尉，不，还把坂田队长放在眼里吗？”

王道微微一笑：“我堂堂国民党少将参谋长，还需要向你一个中 尉 汇 报吗？”

“八格！”小野大怒，“有人告你私通八路，现在你又随意调兵遣将，难道要造反不成！”

“哈哈哈，”王道大笑，“在中国的土地上，和中国人打交道，还需要你小野中尉批准吗？小小弹丸之国，区区蛮夷之邦，居然来我堂堂中华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你真敢造反？”小野一愣，随即拔出军刀，刚要举起，忽然听到丰城外面枪炮声大作，如爆豆一般，简直分不出有多少支军队在鏖战，轰隆隆的巨响不断传来，大地颤动，火光照亮了丰城的天空，如大年夜的烟花一般璀璨明艳。

院里的鬼子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仰起头，呆呆地望着城外，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闪进一人，手提大包袱，快步走向王道，正是刘同泰。

“报告司令！”刘同泰行了个军礼，“一营、二营、三营的弟兄们已集结待命，八路军已经将各据点残匪全部歼灭，陈志祥、刘焕章、郭名贤在青州公馆私藏的金条、大洋都收缴来了，丰城尽在我掌握之中！”

“好！”王道朗声说道。

小野的脸色由红转紫，由紫转黑，他脸庞扭曲着，犹作困兽之斗，“你，你果真通敌？你就不怕大日本皇军的天威？”

王道倒背着手，逼向小野，“谁是敌？你们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才是全中国人的敌人！我告诉你，过去的那些糊涂日子，老子再也不想过了，宁做战死鬼，不当亡国奴！”“宁做战死

鬼，不当亡国奴！”战士们举枪高喊，这喊声畅快淋漓，响彻天地，穿云裂石，直上云霄。

“哇呀呀！”小野两眼冒火，手持军刀扑向王道。

刘同泰喝道：“弟兄们，送小鬼子上西天！”

刹那间，无数条枪支喷着仇恨的火焰，一齐射向鬼子小分队。鬼子还没来得及拉开枪栓，已经被打得东倒西歪，死尸横了一地，有几个冲向门口的，也被刺刀穿了个透心凉，惨叫着躺到地上，挣扎着死去。

小野次郎依然站着，军刀却掉在地上，两手是血，呆呆地不知所措。

马荣标慢慢抬起手枪，轻蔑地盯着他，轻轻吹去枪口的烟雾。

小野望了一眼横七竖八的日本兵，绝望地哀嚎一声，颤声说道：“王司令，我是大日本皇家武士，我要体面地死去，请赐我一把短刀，我要自裁。”

王道抽出周宜之送他的那把日本战刀，倒拖着，刀尖在坚硬的地面上划出点点火星，“你还想体面地死去，你想过那些被你们刺死的中国老百姓吗？你想过那些被你们活埋毒杀的冤魂吗？你想过那些被你们活活烧死的可怜的孩子吗？这把战刀是日本人锻造的，用来送你归西，也算物尽其用。今天，我要杀了你，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为起义祭旗！”

“杀！杀！杀！”战士们有节奏地举起手中的刀枪，齐声喊道。

小野次郎面如死灰，转向东方，嘴里杀猪般地哀叫，“妈妈——— ”

一道寒光闪过，小野被斜肩带背劈作两段，鲜血喷出两尺多高，身子慢慢瘫倒在地！

王道摘下军帽，擦了擦战刀上的鲜血，往地上狠狠一摔，瞪圆了双眼，高声喝道：“马上发布公告，通电全国，立即起义！弟兄们，收拾东西，脱下这身汉奸皮，当八路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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