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是您不争气的儿子

(外二首)

父亲,我是您不争气的儿子

一个人与一个人

签订的契约没有期限

父亲,您大山般的沉默

坚持的太久

坚持着您山峦般的

坚韧与孤独

整整三十八年,我在您

守望的麦田里

被您精心锄草、施肥,守护

您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可我就像缺钙的秕谷

仍在尘世里无助的飘零

父亲,在您的节日

做为人民警察

我无颜写下对您的

赞美,感谢,祝福

至今我儿时鲜红的太阳

不复往日的高大、威猛

我看见您的影子

安详地蜷缩在老家的墙角

似乎与大地形成弯曲的叩问

父亲,您选择了对绿色的忠诚

我至今记得一贫如洗的家园

父亲的行李卷单薄的像一张纸

他单薄、瘦屑的身子像踩在春天

虚弱的阳光上

祖父的内心暗含着风霜

止不住咳嗽

老式解放车咆哮着

翻过蕃道抵达潮湿的甘肃南部

选择了与树相依为命

也许血液里注定要融入

大山般的坚韧与厚重

生命里坚守树的安静、葱茏

那些挺拔的松树,坚硬的古柏

给了您大半生坚毅的品质

车巴、卡车、下巴沟

是一条条沟的名字

您辗转以沟为名的林场

风霜在您沟壑般沧桑的额头

留下智慧而高洁的见证

洮河、白龙江,大夏河

在您的记忆里清澈地流淌着乡音

您拿起放大镜,在图纸上精确测绘

打起绑腿在林间艰苦地穿梭、寻觅

您采集,提取优秀的云杉籽粒

您也为过渡的采伐忧心不已

您勘验,论证,书写报告

您远见卓识的建议的林业规划

在那个迷乱的年代是多么的徒劳

您赴刘家峡指导,去河西社教

您为早亡的知青流泪,也为流言咆哮

您捍卫着书生

艰难岁月的淡泊与清高

清贫的生活,丰富着父亲精神的尊严

我相信父亲不老,我很难把慈祥

与您联系在一起。但满头银发

已掩盖不了岁月流逝的痕迹

您怡然自乐,翻阅着发黄的专业书籍

卧室悬挂着陆聚贤先生书写

“无山不青,无水不绿”的条幅

那是您心底永恒的梦想

父亲您选择了林业

选择了一片生命生生不息的底色

当我今天在这片热土上走过

知道您选择了对生命绿色的忠诚

写给父亲

父亲终究要离开我们

带着您所有经历过的欣喜、痛苦和忧伤

窗外的树叶窸窸窣窣落下

落霜的大地瞬间变得一片金黄

我一直以为您不喜欢欢乐这个词语

就像您深沉的性格讨厌浮躁和浅薄、虚荣

做为一名警察

我在您面前一直隐藏我内心潜伏的各种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我看上去谦逊,稳重,忧伤

像一位诗人优雅的活着

一切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

熟知的部分往往隐藏着阴影

今天我与父亲坐在去渭源老家的车上

您快乐的像个孩子,对故乡的江山指指点点

回忆童年,和那些老去的人

而我却一言不发

带着面具的脸上,把沧桑埋在心底

连笑容也夸张的

像卡通片中的谦谦君子

父亲,我爱您,爱您见证过的忧郁和悲伤

我爱着您多年的愤懑、不平,疾恶如仇

也爱您年老时的欢乐和健忘

我爱您的一切,就像您爱着我的童年,哭泣、恶作剧

我永远爱您,这些年脾气乖戾的父亲

您的衰老,就像这满山的沟壑布满伤痕

对您的思念就是我一生不可言说的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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