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咏渭源诗》三首

□杨世明

隋炀帝杨广(公元569年—618年),弘农华阴(今属陕西)人,隋朝皇帝。公元604年—618年在位。

炀帝即位后,开展营建东都和开通大运河两项重大工程。

大业元年(公元605年),为了便于对较富庶的关东和江南地区的控制,炀帝命宇文恺负责营建东都(今河南洛阳)。工程动用了大批劳动力和工匠,每月服役的多达二百万人。宇文恺迎合他的侈心,使东都规模力求宏大,费时一年多,建成周围五十五里,内有宫城、中有皇城、外有外郭城的东京。建成后,炀帝又下令全国豪族、富商大贾数万家迁居东京。

营建洛阳的同时,隋炀帝为了便于巡游、运粮和运兵,又征发河南、淮北一百多万民工开通济渠,由洛阳通淮水。同时,征发淮南十几万人开邗沟,从山阳到扬子(今江苏扬州南)入江。大业四年(公元608年),征发河北民工一百多万开永济渠,引泌水南通黄河,北达涿郡(今北京市)。大业六年(公元610年),开江南河,从京口(今江苏镇江)穿太湖流域,直达钱塘江边的余杭(今浙江杭州)。用了近六年时间,完成了以洛阳为中心,北通涿郡,南达余杭,全长五千余里的水路交通大动脉。这对于维护统一,繁荣经济,加强南北联系,促进文化交流,起了很大作用。

为了国家的安全,于今内蒙古境内修筑长城。

隋炀帝在位时,也注意了与边疆各族及邻近国家的关系。大业四年(公元608年),他派兵逼降了伊吾,和高昌建立了密切的联系。次年,又击败吐谷浑,在吐谷浑居住过的地方设军镇,开屯田,保护往西域的商道。从大业三年(公元607年)到大业六年(公元610年),他三次派人率兵自义安(今广东潮安)渡海到流求(今台湾),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政治和经济状况作了详细了解,大陆移居到台湾的人也日益增多。为了炫耀武功,他因高丽不肯来朝而于大业八年(公元612年)至十年(公元614年)三次派兵攻伐高丽。

据《隋书》所载,炀帝于大业五年(公元609年)西巡河右(今甘肃,青海),四月己亥(初六)日渭源便降临了这支行人车马。

炀帝西巡,所带文武大臣,宫娥侍女,护卫将士,成千上万,车辚辚,马啸啸,前呼后拥,长旌漫卷,威震渭源山川。颤颤惊惊,头顶香花酒礼,跪倒于道左尘埃之上的数千男女,正是渭源县令裴伦率着他的子民,恭迎千里远来的圣驾呢。

炀帝这次由长安出发,沿渭水西行,出萧关,渡陇山,经天水,历陇西而至渭源。一路车马劳顿,眼底所见又无一不是群山横亘,黄山秃岭,沟壑纵横的穷山恶水。如今,一入渭境,只见远处云拥雪簇,堂堂傲姿,近处杨桦松柏,翠竹丛生,崖悬嶙石的露骨山脉,精神不禁为之一爽。

炀帝是一个博闻强记的人,从小能诗善文,而兴之所至,最钟爱的书籍则是《搜神记》《山海经》之类的神怪小说。书中记渭源“其阳多金,其阴多玉,其上多白虎,多丹丹蒦。”几句话,想也烂熟于胸。他早向往一探大禹治水所劈龙穴,饮马长城窟,见识久已闻名的秦长城古垣。

炀帝西巡的最终目的地是张掖,主要目的是接受西域二十七国国王朝拜,实现他绥远怀略的南图。

大业三年(公元607年)炀帝去恒山封察,高昌疏勒诸部落十一个国家,派遣使者来隋助察。来使们向他讲述了许多连《山海经》等奇书都未曾说到过的古怪。听得炀帝杨广怦然心动。于是就派裴矩赴张掖去护视各国交易,广收奇闻以奏。

那裴矩掌管与西域商人互市的贸易、访问胡商各国的风俗物产,山川地理的特异,加减改纂,撰写了《西域图记》三卷,呈献炀帝。

《图记》介绍了伊吾、高昌、波斯、鄯善等西域的风俗民情,瑰怪名宝,山川形胜,诸多景况。炀帝读过后感慨万端,将裴矩引到内室,细问详情,恰巧碰上裴矩是一个精明多识,能言善道的人,也不管什么传闻、书载、所见,凡能说得上来的,加油添醋,统统端将上来,将那喜好猎奇搜怪的炀帝,惹得龙心大动,起了西游之念。而亲证鸟鼠山传说,也是炀帝久怀夙愿之一。

当然,从政治上来说,以汉家威仪军容,威慑西域诸国,达到君临万国的目的,更是他的要务之一。

炀帝驻跸渭源县城,憩宿一日后,便吩咐侍从,摆驾鸟鼠山观赏。

那近城诸山,山不高而灵秀,水不深而清冽,冷冷然然,流转于奇石嘉木之间。登到高处时,北望鸟鼠、关山,也觉得气势浑雄,天地苍茫,精神为之一振。

回头再看,渭水似带,萦山绕田,平畴菽麦,其苗勃长,农夫们荷锄提浆,三三两两,出没其间,怡然自得之态,活煞一幅静恬的农耕图景。

旋走旋变,路逐渐难行起来,身旁的渭水,疾流澎湃,激石刷崖,好几处未修津梁的地方,只好于那水流缓平之处,交涉而过。那水竟然深没马腹呢。

走了十七八里,渐渐地,川换为谷,谷变成沟,沟转作涧。路也愈行愈高,硬是在山崖半壁之间以人工凿成石径云栈。路上几处涧壑阻隔处,除了几座独木小桥外,竟有天生的石梁,那石梁光溜晶莹,滑不留脚。有一处石梁断绝,半截突露,岩头上,用木板接通了崖道。人们称它为禹桥,相传当年大禹亲手所造。

鸟鼠山到了。此山原名鸟鼠同穴山,早在《尚书?禹贡》中就有“导渭自鸟鼠同穴”的关于大禹的记载。《史记集解》孔安国注:“鸟鼠共为雌雄,同穴处此山,遂名山曰鸟鼠。”《尔雅》《水经注》等记载:“鸟鼠同穴之山,渭水出焉,其鸟名鸟余,其鼠名鼠突……”“其阳多金,其阴……”

此山来脉于西倾山脉,由南向北,如一条腾飞巨龙,昂首起伏,蜿蜒北去。奇峰烟锁,禹洞风生,自古以来不知吸引了多少名家诗人探胜访古,著书吟诗,赞颂这恩泽千里的渭水,赞颂这美好奇异的名山。寻证那神奇的传说与古贤遗迹。

渭水的出处在龙王沟垴,那是一处古木茏葱的山间盆地。鸟鼠主峰幽雅秀气,自南而北。垴湾里靠北一片断崖,有道断裂罅隙,深不知底,人走近前,只听风吼水腾之声。裂罅之中,一股激流喷涌而出,那水由高处溅落,顺崖而下,泻珠涌玉,摧碎散落的飞沫,如雨似雾,在茫茫气雾之中,洒落人身,冰凉奇寒。脚下,汹涌的激水,坠落潭底,訇然之声,惊人魂魄。

头顶,青崖石壁之上镌着“禹斧神功”四个篆文大字。

这,便是有名的鸟鼠山禹穴。

转过此处,到鸟鼠山南侧,在一个树木茂盛,爽气宜人的山谷,一座宏伟壮观的庙宇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庙前草滩之中,有一眼清泉汩汩涌出,成一个倒“品”字。人们叫它“品字泉”。据说当地人天旱祈雨,极其灵异。民众信以为神,尊之为龙湫灵异。那庙,自然是禹王庙了。

品字泉旁一方青石巨磐,靠偎在双人合抱的古树之下。据传,始皇帝嬴政二十七年(公元前220年)秦始皇西巡陇西、北地两郡,秦始皇和他的文臣武将在这里住宿一夜,便在那磐石上题刻了一联:

云根抱幽石

寒泉穿地脉

炀帝一生最喜品诗题句,见这两句诗好,也不急着去朝拜禹王之神。倒在此捻须细品起来。须臾,也自拟了一联,展给众臣去看,诗句是:

地干纪灵异

同穴吐洪流

一时只听群臣啧啧称奇,便回着问,“诸卿试观联之一联,比此二句如何?”众人方自措辞未定,早听有人踏上一步言道:“臣以为圣天子之诗,要在气度宏阔,临御万物之上,仰观陛下圣句,自有圣君气象,自然不比岩穴之上描摹物状的苦吟呢。”

众人看时,原来是隋代第一拍马精封伦。

炀帝倒也喜笑颜开。这时身旁早已急煞了另一个善揣上意的黄门侍郎裴矩。急步上前怂恿,“古天子巡游,必有题留,陛下西巡河右,乃千古盛典,何不刻石题铭,留以万古传扬呢?

炀帝本自极好卖弄,于是依马而书,洋洋洒洒,顷刻间便成了一篇《封鸟鼠山文》无非是“应用统天,睿文圣武,大圣至明,隋天子……”之类,结尾处也少不了“布政唯德,首创大业,遐迩被泽,渥衍沛滂”的套语。

诏令秘书郎虞世南以古箍文书写刻石。虞世南本是隋唐书法大师,便本着石鼓文字,细细摹写,呈上炀帝。炀帝又别出心裁,仿着甲骨辞的笔划,去头绪尾,增改添减,君臣合力竟弄成了一篇绝妙的岣嵝文。以致后人无人认得一字。

游过禹王庙,那炀帝纵马登山,扬鞭指点鸟鼠山景,但见草花丛丛,烂如云锦,桃杏纷扮,绿柳摇缀。往南遥望,黑压压原始森林；向北而观,秦长城虎跃龙腾。

隋炀帝有很出色的文学才华。他曾自诩说,即以文学选才,他也应为天下第一人。后人也多称其文采。但他的留诗并不太多,其中有三篇是在渭源所作的咏渭篇章。

《临渭源诗》歌咏鸟鼠山的灵异,渭水洪流,特别是当年陇坻渚水的浩淼广阔,汹涌壮观,及飞瀑泻崖的气势。也有对隐居鸟鼠山的青牛道士封衡向往钦慕之情的流露。最后开脱自己,言西巡之事,为国为民,决非一己之游兴所至。诗云:

西征乃届此,山路亦悠悠。

地干纪灵异,同穴吐洪流。

滥觞何足拟,浮槎拟可俦。

惊涛鸣涧石,澄岸泻崖楼。

滔滔下狄县,淼淼肆神州。

长林啸白兽,云径想青牛。

风归花叶散,日举烟雾收。

直为求民隐,非穷辙迹游。

《示从征群臣》则歌颂长城,推崇秦始皇,摹写军旅之盛状,其中有句云:

北河秉武阶,千里卷长旌。

秋昏塞外云,霞暗关山月。

《渡北河》,即渭源县城北禹河。成为千古传唱的名句,诗云:

连旗映溆浦,鼙鼓拂沙州。

桃花长新浪,竹箭下奔流。

塞云临远舰,胡风入阵楼。

剑拨蛟将出,马参惊鼋欲浮。

雁书终立效,燕相果封侯。

勿恨关山远,且宽边地愁。

这诗与文章,都曾刻石,立于鸟鼠山禹庙近侧。

隋炀帝自长安出发,行程千里,渭源是他第一个休整之地,在此七日之久(农历四月初六至十二日),围猎搜奇、撰文赋诗,在武阶(今庆坪镇)接受党项可汗的朝觐,并接受了高昌、吐谷浑、伊吾等国贡献的方物等一系列重大活动后,于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农历四月十二日,隋炀帝一行离开渭源向陇西郡驻地狄道(今临洮)而去。

一千四百多年前(公元609年)的渭源是什么面貌,我们现代人不可能身临其境,也无法确切知道,纵观隋炀帝杨广《临渭源》全诗,都与渭源山川环境的灵秀是分不开的,那时全县只有5000多户人家,10000余人口,那时的山水地貌不仅如今日所见。原始森林茂密,百兽出没,山中盛产金玉,渭水洪流,奇峰异石,加上颇多的古迹与传说,足以使这位风流天子乐而忘行,缱绻难舍。

一千四百一十年的今天(2019年),全县已发展到105500多户人家,约350000人口。如今,人民的渭源又以新的丰韵笑迎着改革开放的美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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