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柳

醉心柳

刘晋寿

柳何以醉人？这缘于“灞柳如烟”的幻境。渭河岸边的柳林里往往会出现烟雾朦胧的情景，它很美，但你看不透。看不透，还要看，你就醉了。

如烟似雾的柳并不多见，只有在春天，柔嫩的枝条发出鹅黄的叶芽，阳光一照射，就有一层漂浮的薄烟，亦真亦幻，飘忽不定，如同仙境。如果碰上雾天，朦胧中的柳树自然就是“烟”了。

柳如烟是一幅绝妙的图画，它带给你无限的想象，是一种美的意识、美的向往与美的憧憬。但凡有水的地方就有浮动的烟云，站在水边的柳像一位戴着面纱的新娘。

渭河水清，柳丝垂下来，触及水面，树影映在水中，树是什么形状，影子也是什么形状，树的颜色，也是影子的颜色。但它不是真的，而是一种虚幻的东西，耐看，它比起真的来更具魅力，所以具有醉人的感觉。

“灞柳如烟”，这个词恰当吗？但一想那些柳树的羞涩、含蓄和隐忍的个性，就觉得它恰如其分。渭河边上的柳树那么美，但它们何时张扬过呢？

我很想与树对话，它们的内心世界是极其丰富的，可惜树不会说话，或者树的语言我们听不懂。柳最大的特点就是承受，它的年轮里沉淀着岁月的风雨，人世间的艰辛，自然界的恩情都留下深刻的记忆。如果柳会说话，那一定是会讲出许多动人的故事。它满树的叶子脱去了一茬又一茬，也许它们就是树的语言，应该说树讲了很多，但我们没有听懂。

灞陵桥北面有六棵柳树，已经是古树了，活着的人们无从知晓它们的身世，以及坎坷的经历。其中的两棵特别突出，树身粗得两人才能合抱。它们枝丫四展，高大雄伟，一部分枝条向渭河倾斜过去，虽然是山柳，没有弯弯柳的婀娜多姿，但长长的枝条依旧柔柔地下垂，垂拂到水面，随风摆动。明镜似的渭河上垂拂着绿叶满枝的柳丝，远观近看都让人心醉。已经很美了，夕阳还要给它涂上艳丽的色彩，人们还给它配上一座独特别致的木桥，远处的老君山也似乎成了一种陪衬。山、水、桥、柳，展现出自然和谐的美，智慧与情感的融合与统一。

桥也很美。这座有廊顶的纯木结构的拱桥，被刷成赤褐色，经过河水的反光，很像飞架在渭河上的彩虹。这样的美景只有用“醉心”来形容，如痴如醉地望着灞陵桥、灞陵柳，不是人醉就是树醉，或者水醉。山水都醉了，人还能不醉吗？

渭河南岸的古柳更多，有一棵的树身已经斜到要倒下去的程度了，人们给它顶了根柱子。可以想象出它经历过的风暴，与命运拼死的抗争。另一棵的树心朽烂了，但还举着满树的枝叶，还有几棵老柳拥挤在一起，似乎几位老人凑在一起谈论什么。他们身边是几块竖立起来的石碑，上面刻着碑文。碑文的字迹有些已经模糊了，可见风雨的无情，人世的沧桑。连石头都会剥落，何况是柳。假如这些柳是在立碑时种下的，那么坚硬的石头也分化了，而树还站立在水边，可见生命之顽强。

柳絮飘飞的时候，烟柳味儿就更浓了。有很多次，我独自一人站在岸边的柳树下，徜徉在柳树之间，抚摸树身，把背靠在树上，闭目静思，如同生活在一种飘渺的境界中，人世间的尘埃已经被晚风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蛙声和月色编织着渭河的梦想。

最值得一提的是渭河两岸新栽了一排排柳树，虽然还不够高大，但年轻气盛，精力充沛，焕发勃勃生机。渭河养人更养树，老柳苍劲新柳稚嫩。这些朝气蓬勃的柳树给人信心和勇气，也给人智慧的力量。每逢早晨或傍晚，渭河上总有一些或浓或淡的烟雾，缭绕在枝头，漂浮在水面上，像是人们无尽的情丝，徘徊徜徉，挥之不去。一年中，也有那么几天大雾弥漫的时候，雾把整个渭河及老君山和渭源城笼罩其中，这就不再是那么一点犹犹豫豫的感觉了，而是苍茫了。眼睛看不清的时候，只有用心看了。能看清人世间最难走的路的只有心，眼睛只是在复制心灵的发现。

云雾有散去的时候，被它们浸润过的柳树却更加清晰地站在岸边，给美丽的渭河增添了无穷的情趣和诗意。人问灞柳有多美？我说能醉人，所以就叫醉心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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