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天水晚报宝鸡日报天水市作家协会宝鸡市作家协会汉中市作家协会绵阳市作家协会 特邀主持:刘 晋
陕甘川三省四地 实力作家联展
◎双蝶记
两只蝴蝶,戏逐着
田塍上飞过
它俩曾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先在草桥结拜,雌雄莫辨
后在红罗书院并肩而读
抵足而眠
到头来,一个求婚不成
悲愤至死
一个结亲路上哭拜亡灵
阴魂飘散
它俩曾是白素贞和许仙
一个是蛇精千年炼
化化轮回重化化
万般辛苦到人间
一个是寻常巷陌凡俗子
同舟避雨结姻缘
到头来,一个惊蹶而亡
一个永镇雷峰塔下
它俩曾是刘兰芝和焦仲卿
一个是聪明灵秀贫家女
一个是温驯贤良府小吏
千年修得共枕缘
恩恩爱爱结夫妻
到头来棒打鸳鸯散
一个举身赴清泉
一个自挂东南枝
两只蝴蝶,戏逐着
田塍上飞过
也许,它俩不曾是谁
只是两只蝴蝶
死死生生生复死,生生转变再生生
从来就不曾分离
它俩的名字——
一个叫我,一个叫你
◎抱病读诗经
诗经中的一声鸟鸣,瞬时穿过了十八个王朝
将我蜷曲存身之蛋壳啄破。顺着这条索
我这个老遗民,来到了我的故地周朝
在水边采芣苢和荇菜,到深山里采薇,于河之干伐檀
看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捡拾自鸠嘴里掉落的桑葚
高兴时我还绾起裤腿,扑枣,获稻,追赶兽物
整个季节整个季节地劳动。我甚至干过凿冰的力气活
先后有数位女子轻而易举地爱上了我。
我先和一位扎着抓髻的小姑娘言笑晏晏彼此爱恋
后来又去城隅,与一位美得燎人的静女约会。
我的最爱,还是那位在水一方的伊人
她站在雾气迷蒙的蒹葭之中。在这场
长达数个世纪的恋爱中,她甚至都没有瞧我一眼
又一声鸟鸣,自窗外传来。这回我看清了
不是国风中的关雎,亦不是七月中的仓庚。
它就瑟缩在缠满电缆线的水泥栏杆上
我想,我得起床,我不能病入膏肓
不能和赐我俸禄的时代,相互唾弃得越来越远
◎题 扇(之一)
借助一柄扇
我看见了前朝的衣香鬓影
那些旧时代寂寞的凄凉反光——
看见了前呼后拥和武士甲胄
帝王身上脱落的片片龙鳞
看见了银灯夜烛、宝马香车
后宫秽乱和盈盈粉泪
看见了美人帐下的歌舞
和贵妃颈上的勒痕
看见了旌旗猎猎和班马萧萧
听见了微微气喘
以及无数的呓语和叹息
借助一柄扇
我看见了另一柄扇下的
亭台歌榭和扇底春风
我在讲述
谁又在我的身体里复活?
而更让人英雄气短
欲说还休的是:
多少年后
我又会在哪位佳人或才子的讲述中
缓缓 缓缓地
醒过魂来?
◎题 扇(之二)
巧手撕一撕
是美人一个
领后插一插
是小生一员
掌中摇一摇
是才子一个
桌上拍一拍
是奇案一端
此刻,我将一柄隔世的竹扇
自箱底翻出
合了又开,开了又合
却怎么也打不到时光的反面
◎秘 密
当年 轻轻落至我掌心的
那只蝴蝶
早已进入我的身体之中
随着我的呼吸 我的脉跳
在血液中潮涨潮落
我明明知道 她的真身
此刻正在别人的生活里
翩翩起舞
而留在我身体里面的
不是蝴蝶 只是蝴蝶的死尸
但我仍然独自悄悄
享受着这个秘密
她现在不可能驮着我飞翔
当然,她也不再在我心头
隐隐作疼——
她早已是我肉身的一部分
◎短 歌
世界茫茫黑暗
生活便是闪电
来世茫茫黑暗
当下便是闪电
思想茫茫黑暗
感觉便是闪电
内心茫茫黑暗
热爱便是闪电
我茫茫黑暗,我的你呀
你,你,你,便是闪电
◎镜 中
某天 岁岁年年
和我朝夕相处
我再也熟悉不过的镜中人
突然伸出手来
把我抓了进去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 原来
我的一生 比这个镜中人
远为恍惚
◎消 失
一滴水掉到土上
噗地一声,跌得灰头土脸
起先还看得见那一丁点儿湿
接下来便顺着光线、根毛和罅隙
散开,很快不见了
而这时,另一滴水呆在杯中
和更多的水一起
被一张嘴轻轻呷着
——存在的方式,其实也就是消失的方式
人和人的区别,大抵如此
◎时间的蛀虫
有一种怀恋叫孤寂
有一种痛苦叫平静
我
这只时间的蛀虫,只能生活在
过去的一小段时光中
——只属于我们俩的那一小段
除了躲进岁月的隙缝中
偷偷咬蚀自己的内心
生活还能有什么过法
◎掏 空
时间被安排掏空
关系被应酬掏空
感受被报道掏空
情感被交流掏空
食欲被饭局掏空
身体被欲望掏空
到哪里去寻找被信息淹没的知识
到哪里去寻找被知识遮蔽的智慧
到哪里去寻找被智慧否弃的灵魂
多想成为路边那枚三叶草
身材细细 短短 透明的
头颅 只是三个嫩芽
迎着风 向着雨
——生长,是它的全部思想
◎邻家二哥
死去多年的邻家二哥,
落在他家庄基背后的那棵桑葚树上,
叫了大半夜。
那年从省城检查回来后,
亲房四邻和远近亲戚纷纷来看他,
他大声地谈笑,连连安慰大家:
“我没啥病,再吃两副药就好了。”
临去世前,
一位长辈将他得癌的消息悄悄告诉了。
他眼皮都没抬:“我哪能不知道,
我是为给孩子们长个精神。”
孩子们问他有啥要说的,
他答:“心上没一点点记挂的事了。”
我知道二哥说了假话,不然,
为何每年当他家那棵桑葚结实,
他都会偷偷归来,
高一声低一声鸣叫着去啄食
任自己的嘴唇由青变黄,又由黄变红
◎隐秘的心事
和几位年龄相仿的朋友一同乘车出游,
我蓦然发现,他们的父亲,
都已殁了。
不知道我的心事,他们
仍在娓娓与喋喋,热情又恳切。
我羡慕他们稳重、成熟的气度——
替亲人办过丧事后,
他们这些旧瓷器上,
明显打上了岁月温润暖人的包浆。
在和亲人的拔河比赛中,
他们的父亲扔掉绳索,
自顾自走了。此刻,我的父亲,
已成了紧攥在我手中的
一只风筝。我瑟缩在轿车一隅偷偷想,
如果这只风筝一定要走,
我宁愿它将我也带了去。
(总第016期)
丁念保,生于甘肃通渭,现为天水师范学院副教授,甘肃文学院特约评论家。长期从事现当代文学教学和研究工作。曾在《文艺理论与批评》《当代文坛》《诗刊》《星星》《飞天》《文艺报》等报刊发表文学评论、诗歌、小说、散文等数十万字,出版论著《重估与找寻——现当代文学批评实践》。有诗歌作品被收入《六十年新中国文学大系·诗歌精选》等作品集中。
【作者简介】
新闻推荐
(上接第一版)尽快组织省市相关专家,研究制定处置方案,确保各项工作有序推进。交通运输部门要抓紧开辟、拓宽通行便道,安...
通渭新闻,有家乡事,有故乡情!连家乡都没有了,我们跟野人也没什么区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通渭县一直在这里为你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