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刚
在上世纪末,牛所长是甘肃省通渭县鸡川乡(现升级为镇)派出所所长,牛所长是学子们真正的恩人。
牛所长骑着二八式自行车,从村里经过,村里人都会投去崇敬的目光,是崇敬而不是畏惧的目光。
那些年,乡下的治安真是出奇得好,很少有人打架,顶多是顶嘴之类,东家长西家短地咬咬舌头。一年半载,偶尔有邻里打架,也只是撕撕对方的衣领,最多是流流鼻血,从没听说过什么凶案。
偌大的派出所就他一位所长,里里外外,杂七杂八的活,都是他一人在那里忙活。后来还听说他也分管着邻近的新景乡,一个所长两个乡镇跑。他的二八式大自行车铃声叮叮当当,条条川座座山,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牛所长最忙的时候,就是高考之后,给考上大学的孩子们迁户口。他总是给每个考上的孩子送上最真诚的祝福,认认真真且非常用劲儿地在粮户关系迁移证明上盖好章,仿佛比自己的孩子考上大学还要高兴。
那些年乡下的治安好,可不是他腰间的铐子吓出来的,而是他巨大的人格魅力感召来的。他当了一辈子派出所所长,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祥和。很少看他对村民横眉冷对,他总是微笑着,高大魁梧的身躯里装着一颗火热的心。
那些年,考不上大学的学生,就接着补习,每年高考报名,就得修改一次年龄。今年考不上就瞒一岁,第二年考不上,再瞒一岁,直到考上为止,有的能瞒四五岁甚至七八岁。听说有个学生,补了八年,最后家长实在等不及了,逼迫他结了婚,结婚后都有了孩子,但终于还是考上了,于是照样瞒了年龄去上了大学。
“娃的年龄要改多大?”牛所长笑嘻嘻地问。家长说改多大就改多大,他从不刁难。乡下人纯朴,也没有多大的收入,想给提瓶酒也是有心无力,就卖包烟,撕开了,抽出一支来递给牛所长,再把那剩下的又悄悄地塞回自己的口袋。牛所长也不以为意,照例笑嘻嘻地给娃娃们办好户口。但现在人一出生就计算机联网了,年龄再大也修改不了,姓名也不好修改。复读一年就意味着档案上的年龄要大一岁,于是村民们就更加怀念起牛所长来:还是牛所长好啊!
只是一年的春节,好像发生过一个最大的盗窃案,就是小偷钻进了派出所,在牛所长做饭的煤油炉上做了饭,饭没吃完,锅都没洗。一时传说纷纷,但各个小商铺和村民家里并没有失窃,这也无伤大雅。还有一年就是街上赶集,逮住了一个镊子夹钱包的小偷,尖下巴,身材瘦小,一看就不像是北方人,是外地人,刚下手便被人逮住了,扭送到了派出所,被牛所长铐在了大院的电线杆上。正是六月,天气酷热,后来小偷被县城的警车拉走了,经此一事,治安就更好了。
还有一年,邻近的一个村里有农夫种了几株鸦片,被人举报了,派出所便去铲了,挂在了乡政府的门口,并大字报通报、罚款,村民们便去围观。然而这样的事,好多年也遇不上一回,村庄仍然是鸡鸣而醒,日落而息,一派祥和。
牛所长早已退休,颐养天年,但是他依然是笑嘻嘻的。我想很多学子都一样地感谢他,从他手下修改过学生户籍年龄的,不知道有多少。那是牛所长用他自己的一点点小权力,奋力托举在山沟里求学的孩子。我就是他曾经奋力挺举过的一位。
那年,我第一次参加高考,考上了师范学院,还是委培。我拿了通知书去找牛所长,提取了户口准备去报到,但对这结果总是心有不甘不想去上,左右为难一夜没睡,终于下定决心再复读一年,第二天便又想把户口退回给牛所长。父亲厚了脸皮,拿了户口纸去找他,嗫嚅着说:“给您添麻烦了。”牛所长大度地说:“确定不去了吗?考上一个也不容易呀,娃娃确定不去我就再把娃娃的户口给落上。只要娃娃读书的事不耽误就行,咱这不麻烦,就是别耽误娃娃的上学。”至今回乡,谈起读书往事,父亲必要感念一番牛所长的好:“要是换了别人,要再落回去,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呀!你一定要学牛所长,像牛所长这样做人。”第二年高考顺利,我考上了更好的大学,再去提户口,牛所长更高兴了,连连祝贺,说娃娃这一年补得值啊。
的确,那时户口还没计算机联网,户口的迁移变更,都掌握在牛所长的一支笔中,只要是娃娃读书的事,牛所长一概不拒,不管家贫家富,都尽力满足。很多时候我眼前总会浮现出他穿一身警服,高大宽厚的身躯骑着自行车从乡间道路上经过的场景。他的身影在这叠叠群山中绵延,比惊天动地的大事还要绵延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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