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青绿的细流声

□雷虹

印象中,定西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在定西的十多年,几乎没留意过春天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溜走的。这里的春天多风沙,干旱,绿色是稀有之物。春天在我的心里渐渐变成了一个概念,一个抽象的名词。

春分后,天气依旧微寒。三月末的一天,我们文友一行十几人相约去登山。作为一个在定西生活多年的异乡人,从来没有仔细地走过它的沟沟峁峁,更没有认真地阅读过它的风雨沧桑与历史变迁。我总是像一个过客,匆匆而过,有过的情感碎片也转瞬即逝,这次我要停下来,深情专注地凝视它。这次活动是一次寻春之旅,更是一次精神之旅……

车子在盘旋曲折的山路上疾行,不得不佩服司机师傅的驾驶技术,在如此不平的山路上竟能如履平地。惊叹之余,望向窗外,莽莽群山,亦如我的思绪,时而凝滞,时而流动,随时间潺潺进入属于它的时空。

路边的树木越来越多,有侧柏、红柳、沙棘,都是些耐旱的植物。听同行的文友介绍,这些树已有些年头了。在定西,种活一棵树如同养育一个孩子般不易,经过几代人的艰辛付出,才有了眼前的漫山苍翠。我们先参观了“中国农业银行万亩林示范工程”,然后是“浙江金华林”。种活一棵树尚且不易,何况是万亩林。漫山遍野,层层梯田之间栽满了侧柏,从远处看,排排侧柏围拢成弧形,仿佛给大山围上了一条条绿色丝带。风过处,飒然有声。这曾经沉寂千年的古丝绸之路如今又生动起来了,它被绿色唤醒了。

我虽见惯了绿色,但这绿和家乡的绿又不同。这里的绿,有一种坚韧的生命力,是经过风沙风雨洗礼依旧傲然的绿,带有几分厚重。十年前,我初来定西,在一所中学教书,还记得我和同事曾一次次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起伏的黄土高原,不禁感慨:这山什么时候会绿起来呢?

响河沟的梯田又使我小小地震撼了一下。在城市的高楼里坐着欣赏航拍的梯田照片和站在山顶看完全是两回事。走过草丛,拨开荆棘,走到崖边,感受山风的料峭,远望,俯视,满目的梯田,那种壮观让人说不出话,看得久了,会产生出虚幻感,不知自己置身何处,这种浩大令人不得不感叹自然的神奇与人力的伟大。这个地方的人得有怎样的毅力与坚韧,才能把一座座荒山变为良田?这巨龙般的梯田,成为这座城市最好的背景,它是见证,是思索,更是追寻。

这是一个不容易看得见努力与付出的地方,一棵不显眼的小树也许已生长了多年,一条细细的梯田倾注了多少代人的汗水与泪水……

在苍松翠柏之间漫步时,我们邂逅了两枝杏花,赏心只有两三枝,这春意更浓了几分。

这趟“寻春”之旅,最令我感动震撼的是大坪村的科技展览馆。定西人都知道,大坪村出了个冉桂英。“大寨人能干成的事,大坪人也能干。”在时任生产队长冉桂英的带领下,大家下定决心向大寨学习兴修梯田,创造性地提出了“山顶造林戴帽子、山坡种草披褂子、山腰梯田系带子、山下建棚围裙子、沟底打坝穿靴子”的治理开发模式,开始进行山、水、田、林、路综合治理。如今的大坪村,已成为定西市浅山区生态小康第一村,被评为“全国文明村镇”和“省级文明村”。

安定区水土保持科技展览馆就设在大坪村。安定的生态环境建设是一部恢弘的史诗,是一曲气势磅礴的交响乐,更是一幅幅壮丽的画卷。安定精神在这里有了很好的落脚与总结,那就是“敦厚包容坚韧自强”。我的周围充满了绿,心里蓬勃着一团绿。

我的情感也在此有了最好的归宿。一直以来,我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审视着这个地方,这眼光甚至有些挑剔。直至此时此地,这里的一切才与我心意相通,血肉相连。思绪的潮水奔涌而来,压迫着我,冲击着我,我的眼睛湿润了。看山看水看景,也是在反观我们自身,那一瞬,我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也为我的这篇文章找到了最佳的切入点。

我们是以与一潭湖水告别的方式结束这一天的行程的。这似乎有了更深一层的象征寓意,有一天,这水这河这一草一木将成为定西的常态。

归来,已是暮色渐浓。心里装得满满的,急于向别人倾诉些什么。第一次如此近地贴近定西,阅读定西,聆听定西春天的风。走在这片土地上,有一种踏实安稳。世界那么大,我也只恋慕这一小块地方。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找到春天了吗?我想,春天已经在那里了。想起一首歌:

啊,就像河水的流动一样

安详平稳地,让人想寄身其中

无时无刻,只听到青绿的细流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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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定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