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论文 知文论人 《山河回望 王若冰说大秦岭》序

天水市作协主席王若冰老师的随笔散文集《山河回望——王若冰说大秦岭》辑录完成,嘱余作序。

中国作协有项制度,到一个地方出差,要做到“三个一”:看望一次老作家,到作协机关拜访一次,开一次青年作家座谈会。我到天水挂职,虽未带此项任务,但习惯和责任所至,和天水的作家有些接触。见面既多,友情渐进,我对他们的钦佩之意亦越来越浓烈了。

钦佩之一,天水竟有如此整齐的作家队伍。专业作家制度取消后,传统文学领域以写作为职业者,渐次零落,反倒是网络文学中职业写手甚多。天水的作家们,同样有自己的本职工作,有教师,有公务员,有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也有自由职业者。大家为了文学的目标,自觉自愿,笔耕不辍。不图以文进身,求取利益,唯愿文以载道,道以弘文。钦佩之二,天水竟有如此深厚的文学传统。中国文学之起源,传说大禹治水,经年不归,其妻涂山氏登高而呼“候人兮猗”,中国诗歌由此而生。大禹所治之水,即洮河,在与天水邻近之临洮县。李白祖籍陇西成纪,即今天水市秦安县。安史之乱中,杜甫流寓秦州将近半年,写下117首陇右诗。一地而与李白杜甫同有缘的,天下唯天水。2017年春节,天水籍著名文学家霍松林逝世；前不久,天水老作家庞瑞琳逝世,都引起广泛关注。《天水文学》及其前身《花雨》,培育了一批批诗人作家,扬起绵绵璀璨的丝路花语。钦佩之三,便是王若冰老师。鲁迅在著名演讲《未有天才之前》中,呼吁自觉做泥土,培育新苗；宁夏文坛称张贤亮是“一棵树”；甘肃文联、作协举办过多次“八骏”评选。我感觉,在天水文坛,王若冰老师既是“土”,又是“树”。他不仅自己数十年笔耕不辍,在诗歌、散文、文学理论评论等多个领域取得了显著成就,而且关注新作,扶持本土作家,积极培育新人。他供职的天水日报社,主编的《天水日报》和《天水晚报》副刊,成为天水文学爱好者展示习作的第一块园地,初登文苑的第一枝春芽,进入文学殿堂的第一级台阶。而他经过多方努力,在市委、市政府大力支持下创办的“中国天水·李杜诗歌节”,弘扬“李杜光芒,诗意天水”之主题,举办了省际诗人采风交流、优秀诗作评奖颁奖、诗歌朗诵推广等系列活动。“李白祖居地”石碑,在高铁秦安站站前广场高高矗立,颂扬诗仙风流,延续诗圣光焰。

唯一“不像”的是“骏马”。我不知在多次甘肃文坛“八骏”评选中,王若冰老师是否入选,也没去查。因为他的样子实在是太敦实了。虽然我和他年龄有些差距,但在中国作协工作多年,老作家见得很多,一熟悉,就轻松了,相见时常开玩笑。王老师矮而敦实的身材,圆而敦实的脑袋,短而敦实的头发,黑而敦实的面容,尤其稀罕的是粗而敦实的手指。第一次见面,依礼节握手,一握,大惊,偷眼窥,乃知天生异相,自非常人也。后来渐渐知道,这个敦实的,走路都一挪一挪的“槽头老牛”,却做出了骏马事业。他独自一人,无车无从,矮矮的身躯背着大大的旅行包,历时两个月,奔波6000余公里,深入到大秦岭的山梁沟坎、森林河流、城镇农村、栈道遗迹,仔细考察体会,梳理辨析,用汗水、心血和危险,亲近认识着这条横亘在华夏大地腹部的崇山峻岭。慢慢发现,“天下之大阻”原来是“天下之大父”。黄河孕育了华夏文明,秦岭挡住了北来风沙；黄河是摇篮,秦岭是臂膀；黄河是滋养,秦岭是呵护；黄河是九曲十八弯的眷恋,秦岭是深邃浓郁的牵念。所以,王若冰老师提出了“秦岭是中华民族父亲山”的概念,并多方呼吁,不懈弘扬。现今,互扫微信二维码已成了陌生人见面的必然程序,一看王若冰老师的微信名,我哑然失笑——秦岭之子。有一位作家,也是天水人,笔名“秦岭”,比若冰老师年轻,他二人也是很好的朋友。我把微信通讯录里紧挨着的两个名字给他看,他敦厚地笑笑,不说话。我建议他改改,若冰老师依然笑笑。后来对他的创作经历有了了解,我越来越明白这个看似有些矫情的微信名对于他刻骨铭心的意义。

辛苦跋涉、细致考察成果丰硕。一部《走进大秦岭——中华民族父亲山探寻》,不仅向世人全面展示了1600余公里大秦岭的自然、人文、历史及现实,更是展示了它的温润雄浑、气象万千,而且把作者在文坛的根基夯得更加扎实了。其后,一发而不可收,担任中央电视台大型文化纪录片《大秦岭》撰稿,在陕西、甘肃等多地宣讲弘扬大秦岭文化。可以说,王若冰老师近20年的生命,与大秦岭血脉相连,真把这座中华民族父亲山当作父亲,从心里自认为是秦岭之子。微信名,不过言志而已。

除了皇皇巨著外,王老师还写了众多与大秦岭相关的文字,这部《山河回望——王若冰说大秦岭》便是零散文字的合集。时间跨度既久,题材区别亦大,风格也称多元,但有一个共同的核心,那就是大秦岭。又想起鲁迅“土”和“树”的比喻,这些篇幅不一、题材各异的文章,是生长巨著大树的泥土,同时,也是大树上落下的花叶,落英缤纷,清香怡人。任意撷取一瓣,无不映照出莽莽秦岭的风貌气质。孔子论《诗经》曰:“迩之事父,遐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秦岭为父亲之山,阅斯文则事父；伏羲乃百王之祖、万帝之先,来天水祭伏羲,则事君。文集中有关大秦岭的知识非常丰富,可谓包罗万象,林林总总,一卷在手,如观秦岭古今全图。秦岭古名昆仑,毛泽东词云“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秦岭苍莽,万万千千说不尽；若冰敦厚,字字句句见童心。其中滋味,唯开卷方知。

是为序,知人论文,知文论人也。

(《山河回望——王若冰说大秦岭》陕西出版传媒集团太白文艺出版社2018年10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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