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道张万纪传

狄万健

张万纪,字舜卿,号兑溪,临洮府狄道县人,忠公谏臣也。幼聪慧、性至孝。明嘉靖丁未二十六年进士及第,中进士第三甲,授户科给事中。万纪清正忠慜,直言敢谏,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天下之士莫不敬之。纪与同年二甲进士杨继盛相交甚密,为志同道合、莫逆之交。

时严嵩权倾朝野,诛杀异己,天下失政。嵩党羽谗佞盈朝,卖官鬻爵,贿赂公行,悬秤升官,指方补价。夤缘钻刺者,劇升美差；贤能廉直者,经岁不除,以致风俗颓败,赃官污吏遍塞天下。有尹耕者,为河间知府。耕横征暴敛,无恶不作,役繁赋兴,以致民穷盗起,天下骚然。耕因得严嵩蒙庇,一路青云,官拜河南按察司兵备佥事。万纪不畏嵩势,进谏于世宗。世宗明察,革耕,遣戍辽东,遂不复用。嵩既怀恨于心,视万纪为异端矣!

后万纪迁户科右给事中,时世宗为妖道惑,亲迎陶真人入朝。陶真人,少时为县掾,喜好神仙方术,师从湖广罗田万玉山,受符水诀,以符水清铃,绝除宫中妖孽,为世宗所信。世宗命群臣列班焚香膜拜,唯万纪不从。世宗怒,传万纪入朝,责以仗刑。伤未愈,万纪复上疏世宗,曰:“大明御极,正元恺得志之时,神圣中天,非异端扰乱之世。何期妖风大起,元臣逢迎,蛊惑圣心,引致妖道陶真人入京……妖人得以入禁,复有建醮之举,靡费内帑,五月朝事不设,论者寒心,臣不忍视,故未敢随班上香,获抗违之罪,蒙廷杖,既党复苏……此陛下所宜加禁治,挽人心而肃治道者也。”世宗不悦,置若罔闻。

嘉靖二十九年,鞑靼为祸北边,严嵩朋党仇鸾不思粮修甲以御,而请开马市和之,冀与鞑靼媾。继盛以仇齿未雪,拒议和,示之弱,大辱国,乃奏言十不可、五谬。世宗不从,偏信谗言,贬继盛为狄道典史。后虽开马市,鞑靼数败约入寇,世宗因思继盛言,稍迁诸城知县。月余,调南京户部主事。三日,迁刑部员外郎。继盛入,即上疏力劾严嵩“五奸十大罪”,遭诬陷下狱,杖继盛以百,令刑部定罪。

嘉靖三十四年春,万纪见继盛禁狱数载,病笃形枯,妻子零落,冒死上本,为继盛申冤。疏曰:“继盛自少至壮,所学忠臣激烈骨鲠,家素寒微,无铢两之积,自谪贬狄道,忠肝义胆,起居食息不忘陛下高厚之仁,益砥砺臣节。倘以臣为党护,将臣处死,万不足惜,恐伤陛下之明,而塞忠谏之路也”。奏疏既成,但通政使司中梗阻塞,贬万纪于庐州补缺任知州。继盛既知,叹曰:“豪杰去矣!”题《送张兑溪之任庐州》一首:

我期玄素回天力,

何事赤符此日行。

几度为亲焚谏草,

百僚忌尔著时名。

莺啼秦树晴烟暮,

旌拂庐云曙色明。

若遇超然同志问,

为言终不负平生。

万纪之任庐州,访疾苦、察民情、轻赋役、断积案,尽出俸禄,凿山开渠,锐意兴革,民赖其利,仓廪殷实,民风归真,各业兴旺。时嵩朋党见庐州百废既举,民安业兴,海晏河清,乃万纪之功,惊惧战战。为除后患,嵩朋党假以星变,恐饬庙堂,秘构于帝,帝为妖道惑,遂罢万纪归乡。万纪即离庐州,百姓携礼云集州署相送。万纪辞谢不受,登石上马,两袖清风而去。世人皆称其廉,竞相效仿。后庐州百姓深感万纪恩德,历数月将万纪“上马石”送至临洮府狄道县万纪府邸。

万纪既归,躬耕事亲,著书讲学,归隐耕读,不登仕途,于明万历丁亥冬卒。乡民尊其为乡贤,立忠谏名臣坊及祠堂,立“庐州石”于祠堂。清顺治九年,陕西茶马监察御史姜图南,建“双忠祠”于城东岳麓山超然台,祀张万纪与明御史中丞邹应龙,以念先贤忠烈志节清正刚直。后人有诗颂曰:

兑溪坟头麓山巅,

桑梓关情感后贤。

石兽春深依蔓草,

香猊夜静吐寒烟。

蜚声北阙光青琐,

谪宦南州灌碧田。

为救杨公焚谏草,

凄凉此意到今传。

剧怜三月后,赛社日纷纷。自明后,每至端午,洮阳西坪山常爷(明,常遇春)洮阳北关穆贺家金龙爷(宋,谢绪)渭源会川白马爷、索爷,八里铺太白爷(唐,李白),龙门二十铺显神大郎、显神二郎(唐,李建民、李元吉),西卧龙寺莲洞爷,狄道洮河两泗四乡“八位官神”,旌旗相望,黄罗伞盖,蔽日而来,至忠谏祠堂拜张万纪供像,焚香点蜡、三拜九叩,敬献牲醴,师公傩舞,以表悼念。

效太史公曰:“臣以君忠,兼爱国民,直言时弊、指陈君过,匡正帝王谬误,此乃国之大幸也。商有比干不避汤火之诛,泣血陈词,犯颜强谏。明有万纪不惧权贵之势,慷慨激昂,冒死进疏。国之有如此忠谏之臣,必远服内安,何患国不昌盛、民不康乐?呜呼,为官者亦应以先贤为镜,勤政廉洁、刚直不阿、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切勿结党夤缘,贿赂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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