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写我心无拘牵,手写我心无拘牵

经过一番辛勤劳作，春明兄的首部诗集《情感空间》付梓了。数月以来，拜读这部厚厚的诗稿，感慨万千。

春明兄是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性情中人。复杂坎坷的人生磨难，没有摧折他的壮志豪情；艰难繁重的事业挑战，没有损耗他的男儿本色。战场的危难、生命的挫折，没有教会他畏葸回避；世事的炎凉、人情的反复，也没有使他变得世故圆滑。他的品格、心灵始终像一块不染纤尘的美玉一样，纯粹坚刚，细腻柔美，明净无瑕。

孔子云：“有德者必有言。 ”故乡平原，是有着数千年历史的礼仪之邦，也是一个厚德名郡、人文渊薮。这里人杰地灵，忠贞义烈的仁人志士代不乏人：刘、关、张“桃园三结义”，颜真卿抗击安禄山，朱红灯发起义和团起义……挥写下一篇篇彪炳史册、催人泪下的不朽华章。平原还是一个人文蔚盛、文脉渊深的地方：奇才英士、鸿儒硕学不断出现，成为乡邦的骄傲：玄学家管辂、学者刘峻、诗人董元度、数学家张鸿基、国学大师任继愈、文学家邓友梅……无不在华夏文化的星空中熠熠生辉。所有这些，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平原人，塑造着平原人那厚德载物、自强不息的品格，也必然激励、感染、启迪着春明兄敏锐多思、多情善悟的心灵。于是对春明兄而言，“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便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了。而春明兄的诗歌，显然是深受故乡人文品格的影响，往往是着眼道德，致力向上，如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中正朴素，落落大方，不屑于在雕凿文字、卖弄技术方面炫奇弄巧。故而读来，有一种刚健清新之感。

一直认为，当前诗坛上最大的误区，就是诗歌走入“纯私人化写作”“个人化写作”“纯技术操作”等误区。诗人们刻意回避对当下现实的道德干预，高标 “个人化写作”“私人化写作”“解构主义”……的大旗，盲目追随潮流，热衷模仿“名家”，惟恐落在后边。他们纷纷“躲进小楼成一统”，视文字技巧、表现手法高于一切，突出表达的是极其个人化的具体感觉、瞬间感受，自娱自乐。其诗歌缺乏自己独特的风格、鲜明的声音，缺乏应有的愤怒和正义感。在写作中，他们注重的是脱离了现实的“个人”，摹写的是个人化的经验，抒发的是个人化的感受，卖弄的是个人化的技巧……其实，他们失去的恰恰是个人化的风格。在他们的诗作中，作为成熟诗人风格突出标志的个性化特征根本找不到，多的只是人云亦云、千人一面的话语方式。他们的个人化，已经不具备单纯的“个性化”面目——可以这样说，他们的诗歌其实是“伪个人”“伪抒情”，已经成了“大众化”的“个人”，成为矫情肉麻的“感情秀”。这种恶劣的风气上下相孚，简直到了极致，甚至其思想、见解、感触、抒情方式……等等，都如出一辙。这种审美趣味高度一致、自我欣赏自我陶醉的自恋之风，如今充斥诗坛的无数角落。说到底，在这个极端物化、精神沙化、创造力匮乏的时代，很多诗人的选择，其实是一种可悲的无奈、可耻的逃避，甚至是一种懦弱的退让、诡谲的投机。这样的诗人没有血性，他们的诗歌缺乏钙质。济世道德与淑世情感的缺位，注定了其“先天不足”。总起来说，还是源于其骨子里的不自信，源于其信仰的缺失、创造力的枯竭。从某种意义上讲，诗歌今天的被日益边缘化，也与诗坛上的这种不良风气有关。

自古以来，老祖宗始终强调的就是“文以载道”“文以致用”。要求人们作文、作诗，都要对世道人心有所补益。要求“宁朴勿华”“言之有物”。如今，在这个竞以奢华相高的时代，朴素之作自然不入那些“名家”法眼。然而，朴素之物，往往却也是坚实有力、经得起时间风浪的颠簸和筛选的。证诸文学史、诗歌史，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在一个浮躁的时代，文化领域自然也难以独善其身。但是，那些坚持正直做人、朴素为文的人，还是应该有着高度自信力的。文章的根基，说到底，还是要有人道主义的道德关怀，有人文主义的淑世情怀。孔子云：“辞达而已矣！”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可见，诗文贵在晓畅明白、气韵饱满，而又感情真挚、言之有物。雕章镂句，徒事绮靡，炫弄机巧，壮夫不为！

细观春明兄的这些诗歌，质朴而又真诚。他的诗歌一如他的为人，性格真率，不事雕琢，坦荡自然：有话便说，手写我心，无拘无束——用不着扭扭捏捏，欲语还休，故作姿态。这在当前诗坛上，大约为人不屑。可是，我以为这恰恰是春明兄的可贵之处。我私下一直认为，当今的作家、诗人，如真想在写作上有点出息，还是要返璞归真——从做人、作文上，都要进行修炼，做到人品纯粹、文章朴素，在德行修炼、学识储备这个根本上，勇猛精进，久久用功，积以岁月，必能有所成就。

春明兄自谦学历不高（他高中毕业后即投笔从戎，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但他通过艰苦自修，如今已拿下中央党校硕士学位），殊不知学历于写诗没有太大关系。宋代诗论家严羽在其《沧浪诗话》中说：“夫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 ”意思是写诗的才华是一种特殊的才华，跟有无学问没关系。然而，虽说写诗和学问没有关系，但是，对人的德行、素养、气质等，还是有着很高的、特殊的要求的。譬如，诗人首先得是个性情中人，是个有着高贵人格、纯洁人品的人，是个有着赤子之心、烂漫童心的人。一个沾染了过多世俗功名利禄、污浊之气的人，是成不了诗人的。清代文学家袁枚就说过：“诗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而春明兄正是一个始终葆有赤子之心的真率之人,其诗篇往往是有感而发，直抒胸臆，不假雕饰，如行云流水，浑然天籁。且看他怀念亲情的佳作 《这根扁担》：“这根油光麻亮的扁担/曾是父亲肩头的秤杆/一边是生计/一边是血汗//这根沧桑陈旧的扁担/曾是父亲手头的竹简/一面是岁月/一面是经典……”

诗歌对于诗人的要求，其实是多方面的。诗人是一类特殊的群体。其人品，比起芸芸众生来，更为高贵、纯粹；其心灵，比起一般人来，更为敏感、细腻；其观察，比起寻常人来，更加锐利、深刻；其情感，比起普通大众来，更为纯净、质朴；其热忱，比起世俗群体来，更为浓烈、持久……作为一个经受了战场生死考验的老战士，多年来，春明兄始终保持着对祖国、党和人民无限热爱；其诗始终紧跟时代潮流，紧扣时代脉搏：《堑壕里的思考》《潜伏哨》《听农场少女诉说》等，真切描绘出了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士们同仇敌忾、不怕牺牲的壮志豪情；《祝福您，北京奥运》《道德的力量》《缅怀》《致玉树》《沙尘暴》等诗篇，表达了诗人关心国家大事的炽热情怀；《一名党员的心声》《共和国万岁》《一名党员的祝贺》《仰望党旗》等诗篇，则表达了一个老党员对党的无限热爱，以及对民族骄子的无限钦敬之情……

诗集中，无论哪类题材，春明兄都能手到擒来，并写出新意。如他的咏物诗《兰花草》《致白杨》《紫穗槐》《雪》等，都是字斟句酌之作，语言整饬，韵律协谐，意蕴不俗。咏物诗贵在体物入微，“格物致知”。春明兄这类作品不乏佳作。如《乘电梯》：“上下都是行走/内外都是等待”。全诗仅两行，但却具有巨大的概括力。这种对人类普遍生命体验的高度概括和浓缩，在同类诗歌中是罕见的。

春明兄是个对家乡怀有深厚情愫的人。其感情深挚浓烈，真切动人。他笔下的《致马颊河》《琵琶湾》《相家河》《三国文化广场》《文昌阁》《森罗殿》《千佛塔》等，都是带有鲜明地域文化色彩的。对于家乡，诗人满怀深情地歌颂，如同一个孩子真诚地赞美自己的母亲，虽文笔朴素，却格外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且看他的《在家乡的风中》：“家乡的风/吹来烧烤麦穗的清香/吹来相家河鱼虾的甜腥/吹来屋檐下乳燕的呢喃/吹来农家炕头上的笑语欢声//家乡的风/是一尘不染的风/是一如既往的风/是有诗韵有酒香的风/让异乡的游子/魂牵梦萦/长醉不醒……”

春明兄最值得敬佩的一点，就是他始终没有忘记那些在基层受苦受累、无私奉献的普通劳动者。诗人以深情的笔触，对这些“小人物”或表示敬意（如《冬天马路清洁工》《冬季电厂卸煤工》），或给予赞美 （《重症监护室护士》《医院保洁员之歌》），或给予同情（《模特儿雕塑》），表现了诗人淳朴、仁厚的道德良知，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深刻观照社会的新层面、新视角。

……

综观春明兄的这部诗集，深感其诗作题材丰富全面，诗风变化多样，数量丰赡可观……春明兄坦言，因工作繁忙，其诗歌往往来不及细细推敲。常常是兴到笔随，喷涌而出。但是，也往往因此产生冗长、浮泛之弊。愚以为，春明兄今后，若紧紧追随当代诗歌优秀潮流，向最杰出的诗人学习，通过阅读、借鉴、沟通、交流，相信其诗歌定会进入到更高层次和全新阶段！

（注：张春明，1964年生，平原人，中央党校研究生毕业，平原县人民医院副院长。诗歌多次在全国性征文比赛中获奖。 ）

□孙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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