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谢岩/文 冷炳豪 刘成/摄
“一,二,四,四……”十一根梅花桩,从一米二到一米五高不等———上腿,腾跃,飞身上头,稳坐……
“好!好!……”掌声和喝彩声毫不意外地响起,13岁少年张鑫治,这个“狮子头”,只有在坐上“狮子尾”郭书军头上的那刻,才能看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这些热情的观众。
“四,二,一,落地。”张鑫治几乎察觉不到心里的默念,他甚至想起最初学舞狮时,即便在正式的演出中,他也曾忽然踩空落地。
“那样会怕吗?”
“怕啊!因为桩很高,摔下去很疼!”
“人家过年几千里外都往家赶,可我们这些人,一到过年都往外走!”吴桥艳军杂技团团长郭书军说。来日照的这支队伍,只是他们团40余人大队伍中的一支。在日照东夷小镇的表演队有9人,最大的71岁,最小的6岁。
年三十,他们9人分乘一辆卡车、一辆轿车从河北吴桥开赴山东日照东夷小镇。
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六,杂技演出每天上午两场、下午两场,舞狮、气功、变脸、顶花坛、骑独轮车……9个人的队伍可以搭配表演出数十个节目。
每场演出开始前,舞狮的暖场必不可少———震天响的欢快音乐,奔腾跳跃的火红狮子,可以在短时间内聚集众多观众。
两个狮子分别由团长郭书军、张鑫治和老王父子扮演,最精彩的“狮子踩梅花桩”则由已学了四年杂技的张鑫治和团长郭书军表演。穿着一身花绸衣,戴着小丑帽子的老翟既演小丑玩杂耍,又客串主持人,还要拿着绣球逗引“狮子”。
刚下舞台的老王今年52岁,来自吴桥县铁城镇张松村,12岁开始学杂技。在“杂技之乡”吴桥县,铁城、于里、沟店铺几个乡镇又是杂技人才最密集的乡镇。孩子从小学杂技,在当地非常普遍。
“40年,全国各地都跑遍了,还去日本演出过!在家过年?这40年就没几次!”老王摸摸剃得趣青的光头,笑了。
老王12岁的二儿子王家乐,和爸爸一起舞狮子,已学了两年,“年三十那天来的,妈妈也不在家,去北京唱戏了。”下了台就穿上羽绒服的王家乐,微胖的脸颊冻得发红。
85后顶花坛的演员尹智勇,也已演杂技20年,“20年来,在家过的春节大概有三四个吧,老婆也没在家,腊月二十七就带着两个闺女去张家口演出了,老爸今年71岁了,也去演出了。”
杂技之家出身的尹智勇,14岁考上吴桥杂技学校,“相当于中专?职校?封闭式的学校,学费一季度一交。我们毕业时还包分配,分配到吴桥各个杂技团里。”
如今,科班出身的尹智勇,身边带着一个小“徒弟”。6岁的邢付聪,身高一米左右,穿着青蓝的偏襟小袍,戴一副圆边墨镜,活似电影中的“旋风小和尚”。每场演出,他都会表演晃板,软萌的模样很得观众喜爱。
晚上,尹智勇带着小聪聪睡大床,张鑫治则睡一张单人床。早上五点半,他们准时起床,张鑫治每早必做三组俯卧撑、三组抱头起,每组100个,另外,还要倒立一小时。尹智勇负责督促和监督,小聪聪则做与晃板相关的平衡练习。
“在家不演出的时候,每天都要训练,早上5点半起,练到7点半,上午9点半到11点半,下午2点半到6点半,晚上7点半到9点半,有时也到10点半。有演出,每天早上也是5点半练功,有时晚上可以不练。”台下的张鑫治,只穿一身单衣,用一根四指宽左右的黑色布腰带紧紧扎着腰,扎好还觉不紧,解开再重新扎。
“扎起来,人会比较有劲!”这个一直酷酷不笑的男孩,终于露齿,有些腼腆地笑了。
“平时住在一个两层宿舍楼里,每天都练功,团里管吃住,家穷的话,就不用交钱。要是演出,一天给300块钱,团长直接交给爸妈。我爸妈在德州打包工,过年没回来,可能过完年能回来吧。”提到父母,张鑫治的语调有些低,他已经一年没见父母了。
“每个月父母会给我100块钱左右的零花钱,买点零食。”这个13岁的男孩身高一米五左右,身材精瘦,对年集的热闹丝毫不感兴趣。演出一结束,他就和团员们一起,收拾道具放到旁边的屋子里。最后演魔术的孙延明老爷子要拎着装道具的皮箱走,张鑫治一把抢过来,一手扛着布包,一手拎着箱子,快步走了。
“我们演出都在热闹地儿,孩子也早看惯,不新鲜了。”71岁的孙延明,是团里最大的演员,与吴桥县相邻的东光县人,“吴桥周边一带的人其实都演杂技。”
“我演杂技,纯是因为早年家里穷,没饭吃,有个弟弟还送了人。”一身黑色唐装的孙延明领我们走人少的巷子,来到他们在东夷小镇的住处。
14岁跟着本村的杂技老师学艺,家里每年就割两把韭菜、拿几个西葫芦给老师,就算学费了。张延明年轻时飞人、顶坛、叠跳等样样都演过。“‘文革’前在各个公社演,也算公分,‘文革’后就不让演了。有能人自己用萝卜刻个章,做个介绍信,我也跟着去‘散跑’着演出。”71岁的老人进了房间,脱鞋上床,两脚很自然地深盘上去,一看就有多年杂技功底。
“那时候演出,团员都要算分的,我正当年,演难度大的,一般都能拿到十分。一场演出一共挣四五十元,我就能分10元!那会儿当老师一个月才29元工资,我一个月能挣到300元!”喝口水,继续拉呱,“可是不敢往家寄啊,寄钱回去,家里人得到公社盖章才能取,那会大家都没有钱,谁敢说自己有钱?就想个法子,往家寄衣服,把钱缝到衣服里寄回去!”
“‘文革’时军队让我们去演,正耍着飞刀,有学生上台指着问:‘你在伟大领袖的照片前拿着凶器,是想干嘛?’”“在‘黑团’里‘散跑’,也有风险,萝卜章子一被识破,我们都得进收容所,在那干几天活,等人凑得差不多,就给我们打上车票送回老家了。”
萝卜章子、缝到衣服里的钱……半个世纪前,杂技人走江湖的酸甜苦辣,如今听来,好像匪夷所思的传奇故事。
“最好的时候是改革开放之后。你有本事,就有杂技团来请你,吴桥可是出了好多能人。现在呢,只要你有绝活,哪个团也争着请你,可是不少挣钱!”
“两个儿子都不学杂技了,都开大车。这活太苦了,搁过去,练不好就得挨打!现在,(练不好)不打了,有专门的学校,一年练不好,再练一年呗!但你要想有真功夫,还是得吃苦!”
隔壁的张鑫治早回到房间,一头扎进电视上的恐怖片世界,小聪聪也凑过去看。窗外,只隔几米的热闹与喧嚷,好像只是他们休息时毫不相干的背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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