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课◆ 锻就你心中的“金蔷薇”

□张宗政

爱是人生命中特有的潜质，爱文学则是这潜质中特有的灵性。像加速的中子在一定条件下撞击铀原子核可以产生核裂变一样，文学的灵性也需要外因的击发才能裂变成文学之爱。杜甫是因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从而爱上诗歌的，李白则是因为喜欢月亮，武汉池莉阅读纳博科夫的小说《洛丽塔》而发誓要做小说家，德阳高建平则是因为读了显克微支的《灯塔看守人》。而我们大多数的文学爱好者呢？我们大多的文学之爱则是缘于中学语文老师成功的引导。

不过，藉此我想要说的是，文学之爱到底是幸耶还是不幸？

你爱上文学，并以之作为终身奋斗的事业，于是你不懈怠，不满足，不气馁，不后悔，心灵永远充实，精神永远亢奋；你如饥似渴地读书，仍惶惶于浅薄，终身笔耕不辍，仍羞于面对大家；你不喜闲散，拒绝享受，不喜圆满，偏爱残缺。甚至自甘淡泊，自甘寂寞，沉湎于你自己营造的艺术世界甚而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就这样走完你的人生之旅，身后留下一大堆呕心沥血的作品，任人评说。这是幸耶还是不幸？

美国作家霍姆士说，写小说不比写诗，写诗可以借文字的韵律，想象的光彩，激情的闪光等把自己赤裸裸的心加以掩饰，而写小说就把自己的秘密泄露无遗，而且把自己的朋友都暴露了。这是幸耶还是不幸？

有人说爱文学是一种病，像茨威格笔下狂热追求爱情的那种热病患者，亦像《象棋的故事》里那个B博士——那个世界象棋冠军，那个不可药救的囚徒，这是幸耶还是不幸？

明清之际的大学问家金圣叹认为，人生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在雪夜关紧门，一卷在手，宠辱皆忘，尚友古人，寄情高远，含英咀华，享受人生：“此乐虽南面王亦不易也！”爱一本书爱到这样偏执的程度，是幸耶还是不幸？

这些个问题不会有一致的答案的。幸者自幸，不幸者自不幸罢了。就看你是不是真爱，即如情人之爱，那也是幸福与痛苦参半，但真正的情人是会把痛苦也当作幸福来享受的，爱文学也是如此。

康·巴乌斯托夫斯基有一篇作品叫《珍贵的泥土》，善良的退伍老兵夏米贫穷、丑陋，替人打扫首饰作坊，大胆想送给自己暗恋的姑娘一朵传说中能给人带来幸福的“金蔷薇”，于是每天从作坊背回尘土，从尘土中寻找金粒。终于有一天，他去找银匠，锻成了一朵金蔷薇。文章结尾说：“每一分钟，每一个在无意中说出的字眼，每一个无心的流盼，每一个深刻或戏谑的想法，人的心脏每一次察觉不到的搏动，一如杨树的飞絮或深夜映在水洼中的星光——无不都是小小金粒……”

因此，我劝你丢开“幸耶不幸”而爱文学吧！劝你一辈子都去驮麻袋，去扬尘土，去收集金粒，然后锻就你心中的“金蔷薇”。

张宗政，男，中江县文化馆文学辅导干部，从事基层群众文学辅导工作33年，业余喜欢散文、中短篇小说创作，曾在《北京文学》《红岩》《小说林》等刊物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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