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江人文札记

□曾伯炎

流沙河原籍金堂，从旧县志发现：金堂曾属凯州，凯州，不就是今日中江吗。闲时忆起，颇觉新鲜，中江属过梓州（三台）属过绵州（绵阳）只知城外那条河，从安县罗江流来，名凯江，县名叫过玄武、伍城，未闻称过凯州。

好奇去查典籍，最方便是上网，还真查到“凯州”甚至凯州刺史李直之的一首律诗和杜甫在此的《游集虚观》遗诗也找到了。它告诉我：凯州下辖有雒县（绵竹县），金水县（金堂县）与飞乌县（今中江所辖仓山镇）是隋文帝仁寿二年（603年）设的州，隋炀帝大业二年（606年）改益州为蜀郡，就废了凯州了。时间只有三年。千多年前这么短暂的设州，也留下记录，而过去老中江人，只知本土属过梓州〔潼川府今三台〕、遂州〔遂宁，曾是专员行署〕绵州〔绵阳合并遂宁后〕现在又属德阳巿了。想起当年那上任凯州的刺史，官瘾没过足就匆匆离去，不知抱多少遗憾哩。

这一查，出乎意外，查到苏东坡也到过中江。依据有二：其一是他表弟任过中江县令。其二是他写过中江的《勾溪庙》一诗，诗云：

遥知勾溪路，老稚相扶拥。看画古丛祠，百怪朝幽拱。

而这勾溪庙，就是纪念凯州刺史李直之修建的。还说明此庙在县城南45里。看来，这刺史治凯州，只3年，离职后，民众还给他建纪念祠馆，说明这刺史应是个清明正直的廉官，留有政声的好官。千多年后，李直之这名字还留在我笔下，民间说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岂不给否定了吗？这李刺史，还出现此文中哩。

前些年，古迹古董古人突变旅游宝贵资源，眉山苏东坡父子给故里引来络绎的游客，甚至台湾诗人余光中教授请来川大讲学，他也抽时到眉山去拜谒三苏祠。过去留传：“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哪有这唐宋八大家，苏氏一门就占了三席，令人景仰呢？而今蜀中，三苏祠园林，已不亚于成都杜甫草堂的吸引力了。于是，这诱惑启发了中江人，联想本土在宋代苏门也出过三位大名士文人，即北宋初的中江籍宰相苏易简，其子苏舜元，其孙苏舜钦，这三苏还早于苏东坡父子斐声文坛政界哩！听说中江欲克隆眉山经验，推出中江的三苏作名片，一度很热。

中江这三苏，在文学史，唯苏舜钦是北宋与梅尧臣齐名的诗人，而且是开有宋一代诗风者。承唐诗启宋诗的代表性人物。他如下这首诗，我少年读后，老来未忘：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

这位以诗名世的苏舜钦，他的文章入选《古文观止》中的，有《沧浪亭记》，虽无苏东坡《赤壁赋》大气磅礴，那叙事、写景、抒情、议论融汇得如此谐和，亦是大手笔也。沧浪亭是他贬官南下姑苏，买下一座废园修建的名园，至今犹是苏州众园林中独具风格的一座。不读他诗文的普通人，读他这不用文字用竹木砖石造型的艺术品，仍是一篇美学杰作。可惜，这名园不出在中江，做了苏州园林经典，声名很难辐射回故里。查史，称道苏舜钦诗文的，远不及说他做官，说他如何被范仲淹器重，做了荥阳令又中进士，到汴京做京官，因刚直得罪保守官僚集团，如何受贬谪。他祖父苏易简，虽是状元宰相，只活了37岁便亡故，死时，可能苏舜钦才出世或在襁褓中呵。而苏东坡的《赤壁赋》已是中华古今散文经典名篇，他悼妻子王弗的名诗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感动了千年读者。苏洵的《辨奸论》今天读来，也不过时。而《三字经》上赞他：

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读诗文。

眉州三苏，还真是一门一窝非寻常之才。绝非苏舜钦三代可比。看来，历史与历史显耀人物，其光耀，仍产自客观存在，主观吹捧与加工，总是牵强，经不住历史检验，文学与文化含量，仍是永恒价值。中江翻历史查旧典，没查出文学高士做名片，却查出一位高僧与本土有渊源，便是佛界颇有盛名的正果法师。恢复宗教活动的上世纪末，北京正果法师收四川两关门弟子，两弟子辞行返川时，法师告他两弟子说：我年轻在中江一座叫寿宁寺小庙受的戒，法名正果，回四川去看看这小庙还存在否？于是，这两居士领着曾任中国佛协副会长正果的旨意，跑到中江去查这旧庙。县里一听本土出了这么大的和尚，先查这和尚的来头，大惊！发现：正果法师（1913～1987年）四川自贡市人。俗姓张。十九岁，从中江县寿宁寺广渠和尚剃度。二十一岁，受戒于成都文殊院。曾在佛教最高学宮支那内学院师从有世界盛誉佛学大师欧阳竞无。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他佛学三书。便十分重视。因为刚拆不久那座灵皈古寺大雄殿，受民间居士惋惜与非议，正可由此来弥补。查出旧县志上这庙，在旧地名一碗水，早毁。已无迹可寻，便在县城外栖霞山道教的雷神庙故址，做仓库多年，改造出一座庙来为正果做寿，庙落成那年，还从云南鸡足山请来一尊缅甸玉佛供于庙里，冒出众多佛教居士出来迎佛。

30年前的一幕，仍在眼前，但凯江边那座新建的寿灵寺，已不似当年香火的兴旺了。从查旧名凯州到一些旧名旧典，牵出一串故里故事，记此，供茶客渔樵作闲话谈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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