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们关注了21位农民工自己记录的“事”。今天我们将视角转向他们旅途中说的“话”。这些看似琐碎的话语,表达着复杂的回乡情感,和农民工对平衡务工与家庭的朦胧思考。通过细致梳理,我们希望能为您打开一扇认知的小窗,看到城镇化进程中,农民工转变中的价值观念。
“你晓得个屁!”在手机里,南充市农民工张果对妻子发了脾气。此时是2月7日晚上7点,他在成都,离家约250公里。
两人意见不合。张果临时决定在成都多待一天,见朋友,而一年没见的妻子坚决不同意。“我还不想回切蛮?会朋友还不是想找一下,(看)明年有没得啥子可以做的活路。”他说,家里经济负担太重,年过八旬的奶奶需要供养,娃儿又还在读书。
亲情的期盼、收入的压力,是张果肩上沉甸甸的责任。这些责任有如反方向的巨大拉力,撕裂着张果对传统“责任”观念的认知,拖拽着他们为尽一份责,在城乡之间奔波往返。
子女
是孩子重要还是挣钱重要?远离家乡,让孩子成为留守儿童,以后会不会后悔? ——资阳市农民工高雨群
离开子女挣钱,还是守着子女“穷活”
2月5日下午6点30分,汽车驶入广西境内。晕车反应严重、瘫软在后座里的资阳市农民工高雨群,用手机浏览到女儿的QQ说说——“心情很差,却还傻傻地笑”。高雨群的心像被狠狠抽了一下,几乎落下泪来,“我知道,她心情不好是因为考试考得不好,笑是因为我们要回家了。”
高雨群今年36岁,和老公在广州市打工。女儿则留在简阳市读高一。夫妻俩每月能挣8000元,要省下一半作为女儿的教育基金。去年过完年,返回广东没几天,接到女儿班主任电话,说孩子情绪不好,成绩下滑很快。高雨群立马停职赶回简阳,陪了女儿3个月,直到她顺利升入高中实验班。
她发现,没有父母的慰藉,女儿很脆弱。通电话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女儿,常常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哭诉同学都是“学霸”,哭诉自己无法排解的压力。可真要陪着女儿,高雨群又做不到。供女儿上大学,至少得要10万元,不外出打工就供不起。在广州上学?“娃儿只能上农民工学校,太撇了!”
思来想去,无法两全。
就在同一天,达州市农民工王海接到老家儿子、女儿的几通电话,“爸爸、爸爸,你好久拢?”这时王海搭乘的老板小车,正堵在高速路上。他说,自己好想早点回去,但每年都要遇到堵车。
“说实话,光顾到挣钱不得行。”王海说,自己和老婆此前都在深圳,娃儿交给爷爷奶奶——他们能照顾到孩子们不饿、不冷,但宠爱得不得了,“奶奶说不准干啥子,娃儿根本就不怕得。”
王海和老婆商量,必须有一个人留在家里。于是乎,他老婆回来了,在家附近超市找了工作。钱少了一半,但能照顾家。
父母
在外打拼的农民工,盼望又害怕春节的到来。盼,是因为只有春节返乡,才能与家人团聚;怕的是,春节后离乡的难舍难分,揪人泪下。
———德阳市农民工杨俊富
“父母在,不远游”,却不得不远走
“父母在,不远游。”说起父母近况,1982年出生的广安市农民工刘刚,口中冷不丁蹦出这句古训。
2月9日中午12点,刘刚一下飞机就径直乘大巴赶往广安市花桥镇。2013年,他在那儿为父母购买了三室一厅的新居,90平方米。
刘刚小时候父母并未离乡,这让他和父母关系亲密——直到他离家打工,才少于联系。如今,父母都年过六旬,腿脚开始出毛病,又不愿到陌生的广州。刘刚担心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就在镇上贷款买了房,一来方便就医,二来过几年他回乡,也能住在镇上。
如今,情况有了变化。刘刚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5岁,快到上学的年纪。一打听,镇上小学不错,中学升学率却极低。他和妻子商量,要到市里读书,就到市里买房——超过镇上一倍的房价,让他打消了买大房子、将父母接来的念头。“父母在,不远游。现在是不得不游,只有尽量(离父母)近一点。”作为月薪7000元的某刊物编辑,80后刘刚本想将父母照顾得更好一些,却被老一辈农民工杨俊富的诗歌言中,“仍然步着我们的后尘。”
和刘刚一样,内江市农民工付华平春运目的地,也是父亲家——不过,她是带着母亲一起回家。自打她儿子出生,父母就过上“异地分居”的日子:父亲在老家帮大女儿带娃儿,母亲则远奔深圳,为二女儿付华平带儿子。付华平是农民工子弟校的教师,没有钱雇保姆。
她发现,父亲打来的电话越来越频繁,找母亲聊些家长里短。母亲接完电话,有时会躲在角落里偷偷抹泪。说起这些,付华平觉得愧疚、难过、心疼。
今年回家,付华平专程给老爷子买了超过3000块钱的外套、毛衣。春节后,让母亲向父亲道别,跟着她返回深圳,这句话像一根刺,卡在她喉咙里说不出来。
伴侣
我不想要农村里老辈子指手画脚的相亲,我想要不粗鲁、体贴人的你。但问题是,你在哪里?
——南充市农民工涂秀娟
带着城里人的婚姻观参加农村传统的相亲
“已是‘剩斗士\’的我回家过年,相亲的尴尬在所难免。”
2月8日早上9点,刚刚坐上回乡的大巴车,南充市农民工涂秀娟就在微信上吐槽。这种不快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冒出了“不想回去”的念头。
涂秀娟今年28岁,在广东省清远市一家耐克鞋代工厂当文员。长相清秀的她外出打工5年,没有男朋友。
这急坏了老家父母。连续几年春节回家,都为她张罗了走马灯式的农村相亲:约定时间、地点,双方亲戚10多人出马,齐刷刷瞪着两年轻人交谈,还不时七嘴八舌地插话。这让涂秀娟觉得没有一点隐私,很尴尬。长辈在场,年轻人只好“演戏”,“(相亲时)都话不多,看上去都很老实、很靠谱。”她说,只有单独相处,才真正知道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像韩剧里演的那样。“老辈子指手画脚,只看老不老实、工作靠不靠谱,至于身材好不好、性格粗鲁不、体不体贴人,根本不考虑。”涂秀娟不停抱怨相亲“陋习”,可一回到家,也没拒绝父母安排的相亲。和很多农村孩子一样,涂秀娟内向而腼腆,平日最大乐趣,是躲在屋里绣十字绣、贴钻石画。她说,平时在厂里,不怎么接触男同事。
王波比涂秀娟早回来2天,这位眉山市农民工是遵照父母要求,提前回老家摆酒请客的。半年前,他早已和南充来的女朋友偷偷领证结婚了。
和涂秀娟一样,王波也看不惯村里人热衷的“传统”相亲——不同的是,他成功逃脱了。如今的妻子,是在攀枝花读大学时认识的,“想法、爱好,能说到一堆,就结婚了。”偷偷领证,是因为家里不同意,觉得找本地人才长久。
赶在春节前回家摆30桌酒席,就是想弥补自己的决定和老家传统观念的“裂缝”。“买肉买菜、通知亲属、摆桌子……要我自己说,弄死都不请客。”
归途絮语
涂秀娟:春节进入倒计时,我的心也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归心似箭却又惆怅万千。每逢此时,我总在回家与否间徘徊不定,因亲人的牵挂、朋友的关怀、老人的期盼,使得归家的情绪日渐高涨,却又为事业不成、感情不顺、经济不宽裕等诸多无奈而羞于面对。
杨俊富: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醉人的“罂粟”,让流浪异乡的我们,中毒很深,日思夜想。离乡、返乡,返乡、离乡,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何时能够结束,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
杨俊:以前并没有太多思乡的感情。一方面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一方面确实也根本没有时间想。但年龄一翻过40岁,我就突然觉得不一样了。一想到老家父母年纪大了,就总想回去看看。
王海:在外20年,虽然已经习惯了外面的生活,但是没有归属感。深圳还是别人的城市,我们只是过客。不希望孩子们再像我们这样。
连线
提前对接用工需求应对农民工回流
本报讯 总量保持稳定,较去年或略有下滑。记者2月11日连线绵阳市、内江市、中江县等劳务输出大市(县)劳动就业部门获悉,预计今年农村劳动力转移输出总量稳中略有下降,其中,省内转移农民工数量将持续增加。
为应对可能出现的农民工回流,内江市提前与省内外十余个省市对接,了解对方用工需求,并在元旦前后建立起“农民工就业服务110平台”,待业农民工只需将自身情况电话告知,三个工作日内就会获得回复。中江县8个部门在近日共同组织了一场农民工招聘会,参会的省内外企业达130余家,为农民工提供岗位超过3600个。绵阳自元旦后在全市范围内启动了针对农民工的专业技能培训,主要涉及家政服务、电工等17个科目,预计春节期间全市将培训务工人员两万余人。
2015年农民工新政
●实施农民工职业技能提升计划“春潮行动”,组织3.5万名农民工参加劳务品牌培训。
●推动农民工平等享受城镇基本公共服务和落户城镇,逐步推动公共服务权益与户籍脱钩。
●全面推进“农民工综合服务中心”建设,将农民工随迁子女教育纳入教育发展规划和财政保障范围,保障农民工随迁子女平等接受教育权利。
●实施“农民工住房保障行动”,向农民工定向出租1万套公租房。
●举办全省第二届农民工原创文艺作品大赛,组织全省农民工社会融合征文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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