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痴”邹小明

邹小明在制作古琴。 刘强 摄

□潘鸣

老友邹小明，年过花甲，蓬勃波卷的黑发透着艺术范儿。平平淡淡大半生的什邡城区市民，本已到了吃社保享清福的时光，却突然激情迸溅，闹出一场“痴恋”。

恋上的是一张琴——古琴。小明家境并不宽裕，早年从企业下岗，为谋生计教过少儿书法，办过作文培训，还卖过串串香。但一份音乐情趣却一直未丢，二胡、竹笛、小提琴，时不时拨弄几曲，也不过闲暇清欢而已。

这回不一样，被古琴弦音撩到心性深处，痴了。那夜小明从电视里看一场高雅音乐会，身着唐装的儒士端坐蒲团，面前一张瑶琴，有如祥凤静栖。儒士手起弦动，琤琮流韵沉静里透着清莹，婉约中深含情思，一如弄弦人心灵的自我独白，又恰似与知己间的呢喃低语。曲终弦止，一脉余音仍袅袅，恍若穿越时空……小明一下子被攫住了魂魄。遂往深处探究，方知是传承三千多年的华夏艺术瑰宝。其意韵独呈“古透清润静芳匀奇圆”之妙，嵇康留有雅赞：“众器之中，琴德最优”。故宫的珍藏里，至今陈列着“大圣遗音”一应唐宋古琴，均系先贤圣人所抚。虽经岁月磨蚀，琴胎依然漆光可鉴，弦音铮然。

多年追崇传统文化的小明，从悠悠琴声里品咂到高山流水、明月清风、天人合一的妙境深蕴，在千古琴道中领略着禅道圣道，从此就沉醉进去。做文化义工有缘结识了正在招徒授艺的琴师，即刻拜师求学。舍不得全课费，就花一千元短训一周。刚入门道又失学，怅然中灵机一动，天天踅进一家琴行，佯装选琴试音，蹭着抚弄一个时辰。妻子知情后心就作疼，自作主张拿出几千元养老积蓄，把那张“蹭琴”请回了家。小明一迭声说“太贵了”，心中却喜不能抑。当夜抚琴至深更仍不舍释手，冥迷中竟抱了琴在沙发上眠了半宿。次日妻子晨起见状，摇醒他嗔笑：你这像是又娶了新人呢！

再往后，只是抚琴已不能尽兴，三年前，小明又迷上自制古琴。他上网查阅资料，兀自摸索门道，凭借少时自学木工的底子，把阁楼杂物间辟成乐坊便开工。匆忙两月，第一把古琴做成。外形还像模像样，一试音却沉闷喑哑。抱惑请教制琴高人，细悟个中机巧，方知是心性太急。恍然眀白，手工制琴的一百多道工序极为谨严考究，必须潜心精雕细琢，以足够的韧性点点滴滴来滋润琴性，唤醒琴心。

于是不再浮躁。戒掉了昔日麻将瘾，也无暇再去泡茶馆冲壳子。成天猫在作坊里下苦功，大热天光着膀子也是一身油汗。斫料、凿槽、披灰、面漆、打磨，刨锯斧凿几十件工具轮番上阵，双手先是串满血泡，后又挲成厚厚的茧子。三年光阴过去，技艺日渐成熟，陆续制成古琴十五张，神龙、凤式、仲尼、蕉叶各具形制。古琴圈子的人口口相传，纷纷上门拜访，交口赞叹。本地音协的负责人与业内行家也前来观摩，对小明制琴的髹（xiū）漆工艺和弦音质色一致予以好评，音协负责人还现场请琴一张。媒体记者闻讯追踪采访报道，小明一下子成了新闻人物。

一边制琴一边抚弦，小明的琴梦更大了：锲而不舍努力十年，争取制琴一百张。做琴不图谋利，除了维系成本的少量商售，主要分送那些教授少儿国学的书院学堂，让更多的孩子能接受传统音乐文化的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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