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与百首《宫词》

◎张天健（作家）

在唐末五代，天府之国成都，有两个花蕊夫人，一是前蜀主王建纳的小徐妃，另一位是后蜀主孟昶纳的同样也是姓徐的另一位女郎为妃，也被称花蕊夫人。我查看许多本子记载，对两位花蕊夫人的生地、姓氏、死亡都互相窜载，各说不同，致使疑窦丛生。

无论是前蜀主所纳的二徐妃中的小徐妃，还是后蜀主所纳的徐妃，都不失为才女，善诗。较为主流的看法是，后蜀主所纳之花蕊夫人，是百首《宫词》的作者。我们常常谈到的花蕊夫人，指的就是后蜀主孟昶之妃。

孟昶与花蕊夫人的感情非常深厚，花蕊的宫词记录了她随从孟昶苑赏、郊游、游船、田猎、马毬、斗鸡等活动。在《蜀梼杌》中，就载有以下史事：广政初年春，他们曾共赏玩一本数百房的百合并蒂花。广政中，又同赏花蕊家乡青城进献的红栀子花，广政十二年十月，在成都城上观赏红艳数十里，灿若云霞的木芙蓉花。孟昶不禁赞叹“真锦城也”。直至今日，“蓉城”“锦城”仍是成都鲜活的代称。就芙蓉城这一花城而言，孟昶与花蕊夫人是对天府文化作出了杰出贡献的。

当年盛夏之夜，他们同在成都摩诃池上消暑，孟昶特意为花蕊制了《玉楼春》词：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绣帘一点月窥人，倚枕钗横云鬓乱。

起来庭户静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民间流传，他们曾同登凌烟高阁，花蕊因凭栏失手，落下一柄龙脑香白绢扇，为蜀人拾得，被传称为“香雪扇”。

在成都北面的什邡龙居山，有隋代古刹“等慈院”，高柏交翠，银杏参天，水阁奇花，寺僧水观禅师知孟昶花蕊要来消夏。昶因大喜，还赐法号“预知”，多有恩赏。至今还有联语记花蕊来寺，吟哦佳话：

怪石乱泉声，寺拥东西南北客。

丛林浮雨色，云藏上下古今诗。

广政二十七年除夕，孟昶在宫中写成中华第一副楹联：

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

在闲适、祥和、富足的天府，孟昶与花蕊经营创造了一段轻质的天府文化。花蕊夫人留给后人的也主要是这类题材的诗歌。我试引举四首看看：

一

春风一面晓妆成，偷折花枝傍水行。

却被内监遥觑见，故将红豆打黄莺。

二

殿前宫女总纤腰，初学乘骑怯又娇。

上得马来才欲走，向回抛鞚抱鞍桥。

三

月头支给买花钱，满殿宫人近数千。

遇着唱名多不语，含羞走过御床前。

四

秋晓红妆傍水行，竟将衣袖扑蜻蜓。

回头瞥见宫中唤，几度藏身入画屏。

读花蕊诗，给人以甜而不腻之感，她描容写态，给人以活灵灵的感受，宫体诗作，从来是以宫外男姓写宫中女性，花蕊夫人则以宫中人写宫中事，故情怀心态，丝毫不“隔”，何况所写都为实人、实事、实景、实情，意惹情牵之笔，已定了她的风调。所以，花蕊夫人能写《宫词》百首的诗人，不至于诗才贫乏得祖袭前人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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