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年味

□黄燕

我们家四姊妹，从几年前的春节起，就不加入那长长的队伍去添堵，而是相约着回碧山村的乡下老家。大家平时较忙，就算回趟乡下也行色匆匆，没时间好好陪老人。春节就不同了，反正除了餐饮，各行各业都在放假，都不必装着上班或者生意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回到乡下，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在一起，怎么高兴就怎么耍，好不快活。把平时遇见的开心事或者糗事都拿出来分享，博全家老少开怀大笑，反正关上门就是自己一家人，也不怕被笑话。

今年也不例外。初三，全都不再赖床睡懒觉，我们一家与三姐一家，先去买了菜，然后回到里里外外都被公公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乡下老家。德阳的二哥打来电话，说离他家不远的小姑、小姑父和她四儿子全家都要过来玩，二哥的好友廖哥全家也要来，让我们多计划点菜。三姐听了，立马就让她儿子、我们喊凯哥的开车，一起又上了一趟街。

全家动手，不论先后，都自动加入到了做饭的闹热中。洗杯盘碗碟和洗菜、摘菜，归我儿子和侄子侄女；切菜、炒菜归二哥和我家的老肖同志；烧柴火灶和往碟子里分装菜品等打下手的活，就归我们几位女性了。

80多岁的公公从我们回家开始，脸上就一直荡漾着菊花般灿烂的笑，年轻了许多样，整个人都精神抖擞的。一会儿从屋里端糖果瓜子出来，一会儿出门摘一筐春见回来，恨不得一股脑将平时留着、攒着的好吃的都端出来招待大家。

啥叫隔代亲？公公身体力行示范给我们看：3个小辈平均年龄都20多岁了，洗个碗碟之类的事情，都被公公硬抢着干了。大孩子还算懂事，都红着脸说你休息下，也该我们表现表现了。幸亏他们精灵，不然等大姐回来，不把他们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才怪。

二哥的朋友这几年喜欢来碧山村乡下玩，可能都是春见的功劳。公公种的绿色环保的春见，不一定是外面买得到的。春见主要是为了满足我们姊妹四家人这些吃货的，自然没有施农药化肥，随手拿个轻轻一剥，馥郁的橘香扑来，一瓣瓣饱满橙红的果肉入口，甜中带点水果微酸，极易化渣，老少皆宜。二哥的朋友春节期间喜欢上门，可能就是为了体验城里没有的田园生活。

一出院门，就能亲手采摘春见，小灯笼般挂在枝头，圆嘟嘟、红彤彤的任你挑选，那感觉别提有多美了。站在树下，吃着还带着露珠的新鲜春见，看着七八米外的堰塘内一群鸭子划开春光粼粼的水面，一下子就搅乱了水中的一湖倒影；转头还可欣赏到门前那株樱桃树上挂的浅粉色花苞，它们是春天的信使呢！歪脖子李树也不甘落后，冒出星星点点的白骨朵。仰头呼吸着田野里的清新空气，再提刀砍下几颗卷心青菜回去，心情怎一个“好”字能形容。更别说公公养的大土公鸡，此时正炖在锅中，香气随着炊烟飘散在田野，撞进鼻端，让喉头恨不得生出一只手来。

今年饭后的节目也有所改变，大伙终于放过了三姐的儿子凯哥，不再追问他多久带女朋友回来。二哥陪着小姑的家人及朋友廖哥全家在院中燃起了火炉，一边围着火炉烤红薯，一边天南地北地侃大山。3个几岁的小男孩兴奋地围着火炉蹦蹦跳跳，主动担任了柴禾搬运工的角色，一大堆柴禾堆在院中，不断往火炉里投放，满院暖意融融。

我们一家三口和大姐、二嫂围在一起，教公公抢红包，公公笑开了怀。几年前我们就让公公用智能手机，即使他不在我们身边，也能与我们视频聊个天，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结果他说人老了，懒得学。去年因为疫情，三姐春节没回家，公公老念叨着。前些天三姐一回来，公公就主动让她教自己用智能手机。微信的基本操作，三姐教得七七八八了，却忘了教他抢红包。除夕晚上，大家怕新进群的公公抢不过我们，特意改了规则，群里多少人就发多少个，保证每人有红包。可发了一长溜红包出来，公公居然一个都没抢，急得大伙儿在群里叮叮咚咚地发信息教他，三姐还发了抢红包的视频。一大家子折腾了大半晚上，硬是没有教会这个“徒弟”。连续六七轮“红包雨”下起来，我站在公公身边，叫他戳戳戳，公公终于抢着了几个，说原来这么简单，比挖地薅草轻松多了！

大姐时常说，我们一回家除了将公公养的大公鸡宰了，还要大包小包地扛走。公公则大笑着说，好东西就是要你们品尝的，不然就没有价值了。今年又怎会例外？春见自不必说，什么豌豆尖、花菜、厚皮菜、葱、蒜、红薯等，只要是我们想要的，公公都笑着拿口袋，叫我们只管去砍去装。

吃过晚饭，公公站在门口，一边帮大伙往车上搬大包小包，一边叮嘱我们路上注意安全。透过车窗，回头看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还站在路灯下，鼻子就有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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