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晚桂香

◎王守槐（德阳）

我家的小花园里，生长着一株桂树。每年晚秋时节，总会开出一串串米白色的小花朵，在桂树枝头密密实实地簇拥着，像是远方的亲戚来做客，来团聚。微风起处，醇香飘飞，让人瞬间就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了。这时，我们那个局促的小院落，早已氤氲在一片馥香浓郁中。

这株桂树有些特别，在这城市其他的桂树早早开放并开始凋零之后，它才犹抱琵琶半遮面羞怯地出场。新结的花蕾只有米粒那么大，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待到花瓣完全打开，香味就变得香甜浓郁了。川西坝子的城市阡陌间，桂香飘不了很远，但在故乡的山坡上，真正是“桂子花开香十里”。

这是一棵高山银桂树，来自渝鄂交界处的大山密林中。那一年，几位做生意的朋友，到我老家那个小山村去收购山货，被漫山的桂花香深深吸引，挑选了数十根稀有的高山银桂树苗，引入苗圃栽种。那年我家的小花园新砌成，这棵带着浓烈乡土味道的小桂苗，成了我窗外的风景。从此，桂树和我一样，都是寂寞的异乡人，思念着故乡的山和水。

流浪在陌生城市钢筋水泥丛林的桂树，注定了一生的命运多舛。扎根于泥土，开枝散叶，就遮挡邻居窗前的亮光，只有被修剪。当主干向上生长，就扰乱了小区的各种线网，只有被断尖。来自大山原野的桂树，自带坚韧和顽强，刀痂周遭的枝条们渐次长大，并在春天来临的时候，长出红色的嫩叶儿。那些火红叶片，像是季节鲜艳的旗帜，宣告要站立并扎根在这城市。

桂树的坚韧温暖了我的斗室，曾作小诗一首以咏之：“昨夜春雨满城风，漫山春花遍落红。最爱堂前银桂树，一束红焱待秋浓。”

每到秋天来临，小区的花围里，丹桂、金桂次第开放，香气弥漫遍地金黄。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开始淡忘桂香守望秋凉的时候，我家那株银桂开花了。碧绿的枝叶之间，一朵朵小白花迎风舒展，有的躲在树叶的后面，有的在枝桠间露出半个脸，像是在和我们捉迷藏。桂花也是爱热闹的，一束束地挂在树枝上，每一束都有十几朵，像是桂花树上挂满了小星星。单朵的桂花颜色成米白色，有四片花瓣，它们非常小、非常小，小得我都不敢去碰它，生怕我伸出手指一碰，花瓣就会飘落下来。

银桂花开，满园的桂花香气飞进家家户户的窗台，在秋风中传送花讯。这棵我曾施与斧钺的桂树，竟如此慷慨，馈赠我积攒一年的馥郁清香。你的馈赠让我羞愧，你的馈赠又让我沉醉。

桂花，别这么香，好吗，我都被你香出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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