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平
每每到了星期天,“厂里人”纷纷操近路从小巷进入县城。
你东北人喜欢的猪肉炖粉条和上海人做“狮子头”总得需要必需的食材罢!
二重和东电的东北人个头很高,翁着鼻子说话的嗓门也大,他们豪爽得可以不问价钱地购买大白菜和萝卜,这使“当地人”的小商小贩们喜出望外,脸上笑笑的,眼看秤杆高高翘起砣不压秤了,实际上却缺斤少两。而东工的上海人就精细得多,他们善于讨价还价,而且总要用自带的、有着一个小挂钩的衡器再核对一下重量;菜已经买好放在篮中了,起身时还要顺手拈走人家一根葱。
“陕板板!”当地人黑封着脸这样说。
说归说,眼神却在暗示着什么。厂里人的物质供应丰富,从东北和上海运来的肥皂、火柴、毛巾、电筒、电池、胶鞋、热水瓶是当地人的最爱;而当地人摆不上餐桌的螺蛳、螃蟹、黄鳝、团鱼又成为厂里人的抢手货。因此,以物换物的交易也在偷偷地进行,尽管时常被市管会的工作人员驱赶。
但是不管怎样,厂里人的穿戴的确让当地人大开眼界。东北人的松紧布鞋,皮衣,手套;上海人穿的卡其布和“的确凉”、羊毛衫、尼龙袜和皮鞋。还有飞马牌香烟、大白兔奶糖、红灯牌收音机、青年人结婚时置办的“老虎腿”以及组合式家具,都让当地人羡慕不已。
即便到了上世纪的60年代,物质供应非常匮乏,厂里人的打扮依然显得大方得体。比如电工厂的上海人,宽大的劳动布工作服一发下来,他们就会自己动手将衣服的腰身改窄,把裤腿改小,小得只有五寸;他们喜欢在脸部抹上百雀羚牌的润肤膏,在老城里走动,显得婀娜多姿,头脸光鲜,香气袭人。再是,上海的布店里经常出售一些可以免布票的零头布,价钱也便宜,他们就托亲戚带到德阳,再动手缝制成假领,或者用其拼出被面、窗帘及沙发套来。
这就是他们身上的文化基因和审美观念在起作用了。
我儿时的一位朋友,凭借土地被征用就安置在电工厂,工种叫普工,其实就是打杂。我那时正“下乡”,与农民们一起在出工收工“背太阳下山”,而他每天已经开始了上班下班,穿着劳动布的工作服和翻毛的工作皮鞋,身上透出的一股机油味很是刺激我的神经。几年后的一次碰面,他执意邀请我去他厂里的集体宿舍玩玩,他的两手搭在我的肩上,笑笑地说:“侬去阿拉厂子里睽睽(看看)。”我“啊”的一声惊叫着说:你说上海话啦?他说:我们厂里都说上海话呀!
高建平,祖籍山西临县,1957年2月生。19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著有小说集《最后的使命》,散文集《一抔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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