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远河畔的秋天

蝉声渐渐远去，绵远河畔秋意初起，桂花香预示着大规模瓜熟蒂落即将来临。河道水量日渐减少，裸露出大片大片的浅滩湿地，野草疯长。牛闲下来，随意溜达啃草，远处不时飞起一只白鹭，斜斜地掠过灌木草丛，落于宽厚牛背，啄虫或张望。路过的风充盈着丰沛的成熟气息，甜蜜欲滴。

绵远河是沱江的上游，发源于九顶山，从德阳穿城南去，是旌城的母亲河。靠近川西平原边缘，雾蒙蒙的地平线上，黛青色浓浓淡淡顺着丘陵流淌，连绵起伏的山脊线条若隐若现。晚上大雨，白天放晴，早晚比较凉爽，而雨后阳光炽热泼辣；或暴热数日后风雨交加，一周之内温差可达十几度，这是绵远河畔立秋后的天气常态。

温度适宜、阳光雨露交替的绵远河畔，在初秋持续着旺盛生长的模样。沉甸甸稻谷如厚厚金黄地毯沿河两岸一路滚开，田边地头一大蓬一大蓬野生花草缠绕，次第枯萎的残缺黄叶布满虫眼，坚韧柔软的深绿老枝努力朝上，新绿嫩芽不断迸发。高低错落的狗尾巴草谱成摇曳的五线谱，深蓝浅蓝、深紫浅紫、紫红粉红、白底彩心，各色牵牛花争先恐后唱出最后的辉煌。秋叶晕染了秋月，黄澄澄的圆月像一团冰激淋球，散发出诱人的清凉质感。

新稻开始收割，很快被“秋老虎”晒干，丰满了粮仓。丰收的喜悦冲淡了农人劳作的疲惫，秋收之后，可以踏实享受农闲时光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瓜果累累借霓裳。凉风微雨中，秋葵的黄花还开着，玲珑有致的绿色果实扎堆。墙头架下，美丽的橙黄南瓜越来越稳重，苗条的嫩丝瓜谢幕，发福的老丝瓜登场。秋虫活泼的鸣叫渗透夜的沉静，驱散了黑暗中隐藏的寒意。

秋阳的余晖，绚丽又忧伤地飘荡在空旷的稻田上空。绵远河滩上一年又一年散漫延伸的芦苇，织成了川西平原轻盈如纱的尾巴。几场风雨过后，芦苇最动人的风姿不再，留下一顺风的光杆杆，在冷雨中消瘦凋零。幸而生命循环往复，置之死地而后生，每一次生命低潮消亡之后，种子们顺其自然涅槃爆发，来年蓬勃苇叶、如雪苇花满溢河滩指日可待。

暮秋时节，黄昏清冷，灰色调的天空中飞舞着零星的落叶，逆光中优美的剪影如昙花一现。秋风带着醉意而来，温情脉脉地执你的手，拥你入怀。大地缓缓倾斜，高高的枝头是你再生的向往。你静静地看天，桂花纷纷扬扬，你碎了的心重又盛满芬芳。于是，在一个薄雾萦绕的早晨，秋霜满地时，你的魂又回归老树腹中，躺进一个小小的芽苞里，开始孕育新生。

所有生命悄悄地寻找休眠之所，准备以千姿百态的方式度过寒冬。

绵远河畔的秋天，年复一年，演绎着极致的丰美到向死而生的悲壮。冬季漫长的坚守，默默积攒力量，只为和煦阳光点亮初春的那一刻，沉睡的根，或种籽，井喷般苏醒，萌发出星星点点的绿，生命的奇妙又开始在四季轮回中循环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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