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生：“中国远征军”中的一名步兵

前几年志愿者给文明生送去一枚抗战胜利纪念章，老人如视珍宝。

老兵档案： 文明生，1925年生于罗江县（现罗江县调元镇）。1941年5月从军，隶属国民革命军第71军87师。在抗日战争中，成为著名的“中国远征军”中一名步兵，曾在滇西大反攻中参加著名的松山战役、龙陵战役，1945年退伍回乡务农。

历史视野：1941年12月23日，中英军事同盟形成，中国为支援英军在滇缅（时为英属地）抗击日本法西斯、并为了保卫中国西南大后方，组建了中华民国远征军。从中国军队入缅算起，历时3年零3月，投入兵力总计40万人，伤亡接近20万人，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战役胜利，立下赫赫战功。

日本人认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战场上，只发生过三次所谓“玉碎战”，即日军被全部消灭。这三次战役分别是滇西的腾冲战役和松山战役，还有在缅北的密支那战役。而抗战老兵文明生记忆最深刻的，正是他曾参加的松山战役。

此次战役是中国抗日战场首次获得胜利的攻坚战、中国战略反攻阶段“转折点”之战，也是中国军队首次歼灭一个日军建制联队（团）的战役、日军在亚洲战场的第一个所谓“玉碎”战。此次战役也成为山地丛林攻坚战的典范，被写入美国军校教材。

16岁参军上了抗日战场

1941年5月，当时虚岁17岁，实际只有16岁的文明生参了军。

“我是没读过书的人，不认字，不晓得当时前方是啥情况，只听人说打仗了，在打日本人。”就这样，村上征兵，文明生二话没说，穿上一双新草鞋就跟去了。

新兵会合后，所有人被带往绵阳，进行新兵训练。1942年，他所在部队被国民革命军71军87师收编，他作为步兵到了2陆1团2营5连1排3班，从绵阳出发，一路开赴滇西前线。

最亲的战友牺牲在身边

在文明生的记忆里，最惨烈的战役发生在云南松山。

“还没到战场，就听到了炮弹的声音，耳朵都要震聋了。一开始心里有点虚，不敢往前走，但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死也要硬起头皮冲。”文明生说，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消灭过多少日本兵，“打起仗来连时间都不晓得了，哪里会去在意自己打死了几个敌人，只会拿起枪拼命射！”他说，在一场场战斗中，自己眼看着一个个战友在身边倒下，却连哭的时间都没有，脑袋发懵，也哭不出来。

“后来有一场仗，我最好的战友孟道儒（音）被炮弹炸死了。”文明生清楚地记得，孟道儒是湖南人，比自己大10岁，是个老兵，“我那时是连队里年龄最小的，个头也最矮，人瘦，他很照顾我，经常把自己吃的东西分给我一点。我们从绵阳往昆明行进的时候，他还常常帮我背枪。”看到最好的朋友在自己身旁倒下，文明生疯了一般，拿起孟道儒的枪和弹药拼命向日军扫射，“当时心头是愤怒的，愤怒的感觉把痛苦都盖住了。”

当晚，战友牺牲的场景不断在文明生脑海里闪过，等到所有人都休息了，文明生偷偷溜了出去，打算将孟道儒的遗体掩埋。“其实都算不上埋，不敢有太大的动静，我就用手捧了几捧土给他盖上。”文明生说，当时还没盖好就被日军发现了，自己一下成了“活靶子”，“我只好趴在地上一点点向营地移动，不断有弹皮和石头弹起来打到我身上。我运气好，没有被打死。我也想活着，好为战友报仇。”

抗战胜利

卸下军装回家乡当农民

虽然已经过了半个多世纪，但当年抗战时的一幕幕情景，文明生回忆起来仍觉得如在眼前。

他随部队解救过慰安妇，曾与来自美国的同盟军并肩作战……“美军在天上轰炸，摧毁日军堡垒，我们就在地上往前冲。”文明生说，“我那时候胆子也壮了，心里除了‘听命令\’就是‘往前冲\’，一心要为国报仇。”那时候在天上为文明生所在部队“开道”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陈纳德的“飞虎队”。

但文明生说，在战争中，他其实没什么“自己的故事”，只是打得越久，就越盼望和平。他说：“我跟着大家从松山、龙陵、腾冲一路打下去，每天都有战友受伤，每天都有战友牺牲，每天我都在想战争结束，就没有这么多人死了，就可以回家了。”日本无条件投降后，文明生没有继续随军，他卸下军装回了家，“打了这么多仗，牺牲了太多的人。在听说日本宣布投降的那一刹那，我甚至没有感到多么自豪和骄傲，只是感觉松了口气，然后就是想回家。”

此后，文明生在老家平平淡淡地当起了农民，并养育了4个女儿。如今，90岁的文明生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在和平时代安享晚年。

◆记者手记

岁月磨洗，在文明生老人身上早已看不出半点“战士的杀气”或“疆场的凛冽之意”，就是一个乡下的普通老农--一下乡，就能看见好多。但记者深深地清楚，我们眼下的和平生活，我们国家的独立与尊严，就是千千万万个这样的老农，用血汗与生命换来的。而“千千万万”这个词，尚不足以形容他们的人数之众、付出之巨、贡献之大。

其实，文明生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农民，是日本法西斯的侵略行径，将无数个文明生逼上了疆场。他们从毫无军事技能的普通人变成浴血奋战的战士，不是为了开疆拓土、升官发财，而是为了保卫家乡、保护亲人。文/图 本报记者 肖芷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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