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蜀连
艺术简历
刘伯骏,笔名老牛骏。中国花鸟画绘画大家。1921年出生于四川宣汉。1942年考入国立艺专,师从潘天寿、林风眠、吴茀之、李可染、诸乐山、潘韵诸教授。主攻写意花鸟,兼习指画。2004年,荣宝斋出版了《荣宝斋画谱168期—刘伯骏绘花鸟部分》。2005年,中央电视台大家栏目多次播放了对他的专题采访。
追日(向日葵)
美人蕉
喜盈春
追日
几个月前的夏天,两位八十岁左右的女士从新加坡远道而来:一位是新加坡著名慈善家、画家黄马家兰女士,一位是新加坡妇女艺术协会会长、画家林秀鸾女士。两位女士不顾高龄,专程从新加坡飞往重庆,连夜再从重庆坐动车前往成都,只为亲自拜访刘伯骏先生,一睹先生近况。据新加坡中央美术馆馆长傅文林先生介绍,两位女士是刘伯骏先生在海外的资深粉丝。由此,我才知道,原来在成都,我生活的城市里,居然还深藏一位中国绘画大师潘天寿、林风眠先生现在唯一在世的入门弟子、今年已九十八岁高龄的中国花鸟画绘画大家刘伯骏老先生。
2018年岁末的成都,寒冷潮湿。在前往拜访刘伯骏先生的路上,我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跳跃着极大的好奇与虔诚。这不是对绘画大家的个人崇拜,而是向艺术、岁月、生命的致敬。
刘伯骏先生在儿子刘南平的搀扶下,亲自下楼并神采奕奕地迎着我走过来。他腰板挺拔,思维清晰,谈吐爽朗,气色颇佳,完全不像我想象中的九十八岁的耄耋老人,令我惊叹。老先生拉着我的手说:“你的名字好,莲子,意蕴好,我平时也喜欢画荷花与莲子,我很喜欢你这个名字。”
先生的儿媳妇对我说,先生听力有所减退,估计听不大清楚。但我坐在他身边,声音并不大的问起他关于绘画艺术的每一个问题,他居然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回答得真诚而深刻。他的儿媳妇笑着说,你看你看,老人家就是这样的,其他杂事问他,他都听不清楚,但只要谈起艺术,他顿时耳聪目明,情绪兴奋,侃侃而谈。
能感觉到,刘老身上闪耀着一个艺术家的真性情。他很喜欢关于艺术的话题。话匣子一打开,他的话就如泉水一般快活地流淌。
专访刘老之前,我查阅了大量资料。他非凡的人生经历令我唏嘘不已。他的作品,如《日午羞高阳》《追日》《香如故》等等,色彩缤纷,肆意放纵,情感奔放,所散发出来的蓬勃与生机,完全不像出自一位老人之手,有着二三十岁年轻人青春洋溢的磅礴潇洒与无拘无束。已故的上海画坛泰斗闵希文老先生,60多年前在国立艺专曾经任刘伯骏班上的助教,他2005年撰文评论称刘伯骏是中国现代第一代国画大家潘天寿、齐白石、徐悲鸿等之后的第二代花鸟画大家。
他的作品,大多数都极其抽象,远离具象,具有异常强烈的色感、笔触、线条,个人绘画语言独特。透过抽象之画面,我们似乎可以读到伯骏先生浪漫的情怀与洒脱不羁的笔墨诠释。是的,他来自民国中期的1921年,穿越悠长跌宕的漫长岁月,依然心怀花是去年红吹开一夜风的乐观恬淡与坚韧拙朴。他喜自然历史、崇尚诗歌词赋,热爱音乐,深刻懂得生命长河中知足而知不足以及存在与虚无的哲学道理。
在居室的大客厅里,伯骏先生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幅作品,一一给我解读其绘画理念。先生指着墙上的一幅向日葵,告诉我:“我作画,任心境而作,从不重复。这是我的老师潘天寿教我的,艺术必须与灵魂契合。这幅《向日葵》,很多人看不出来是画的啥,因为它太抽象。这是我先用指画,再用毛笔完成的一幅符合自己心境的作品,你可以读出这幅作品的空间感与味道。”
仔细阅读,发现这幅《向日葵》从构图与表现手法上,完全颠覆了我对中国传统绘画的认知,而具有中国画与西画的某些融合。于虚空、虚实、虚无之间,释放出出其不意的画面意境与梦幻般的艺术语境,令读画者心绪起伏。民国时期,刘伯骏先生是国画大师潘天寿的入室弟子,又曾经是国画大师林风眠先生的入室弟子。两位先生,一位教授国画一位教授西画,在无形中让刘伯骏先生在艺术领悟上得到创作的自由。因而,刘老在中国画与西方油画的色彩认知上,早已突破固有的模式,突破表象,直切本质。那是一种压抑中寻求精神的自由释放,是融入自我精神的本真,是一直探索自我对艺术认知的积淀。
刘老曾经在他八十岁的时候说:“不为陈规矩,画气不画形,对此狂如醉,八十正当春。”他的内心似乎永远涌动着不灭的青春火焰。我还发现,刘伯骏先生的每一幅画,几乎都喜欢用甲骨文题跋。原来,先生一生都在研究甲骨文。他说,中国传统文化浩瀚无边,甲骨文的字形与文字本身就具有一种艺术的形式美。他力求将甲骨文线条的金石韵味,运用在绘画的线条中。
刘老对各种题材绘画的驾驭与把控,早已穿透层峦叠嶂的大山与苍茫岁月,凝练出独有的自由的精神气象。他的作品早已经被荣宝斋印制为花鸟画范本的《荣宝斋画谱》,正是因其独特的绘画视觉、个性的笔墨、奇异的构图以及大气野逸的狂放。
阅读刘伯骏先生,我个人更愿意阅读其寸心淡月的温润灵魂。这是穿越近一个世纪的漫长岁月,积淀而成的轻暖轻寒的清澈与透明。
1921年,刘伯骏先生出生在四川宣汉五宝镇。因爷爷是镇长,自小便就读私塾。刘伯骏年幼时就呈现出聪慧,喜欢画画,更喜欢作诗,并常常与老师对诗。1941年,刚刚二十岁的刘伯骏决定去重庆考艺术学校,专业学习绘画。他从山里走出来,坐船去重庆,一路上日本飞机都在轰炸。船老板一看见飞机轰炸,立马就把船靠近岸边躲避炸弹,就这样,紧赶慢赶,等赶到重庆时,国立艺专已经结束了入学考试。求学心切的他,找到校长恳求给予学习机会。校长看了他的画,觉得这个青年很有艺术天赋,决定让他先旁听一年。于是,1942年,旁听一年的刘伯骏终于以优秀的成绩考取抗战时期搬迁到重庆的国立艺专。据闵希文撰文回忆,刘伯骏在班上是高材生,素描成绩优越,是班上令人瞩目的优秀生。一年后开始分班,很多成绩优秀的学生都选择了油画,唯独高材生刘伯骏选择了国画。国画班的老师是国内著名花鸟画大师潘天寿教授与吴 之教授。据刘老回忆,当时每个班上的学生不多,就七个同学。潘天寿老师每天上课讲完,就会到每个学生的课桌前检查作业。他在教室里巡视,一边看每一个学生的绘画,一边亲切指导,哪里好哪里要变化。当他走到刘伯骏面前时,就基本不走了,他一幅一幅认真看,细心指导,一讲就到课结束。其他几位老师,如吴 之教授(国画系主任)、李可染老师(讲师)等等,也是这样给刘伯骏很多指导,使之受益良多。1943年,吴 之先生还亲自举荐刘伯骏为潘天寿的入室弟子,从此,潘天寿就亲自教他妙趣横生的指墨画。刘老还回忆起他在国立艺专比较要好的同学中有王泽汉(林风眠先生高足)、席得进(后来台湾油画大师)、段文杰(敦煌研究院第二任院长、敦煌学开创人)、杨浩清(诗人)等等,他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常常在晚饭后,一边散步,一边讨论艺术,完全就似一个艺术研讨小组。
有一天,王泽汉对刘伯骏说,你国画画得好,但你还是应该跟林风眠老师学习一下色彩。于是,每个礼拜,刘伯骏就与油画班的王泽汉去林风眠老师家里,看老师画画,喝咖啡,品尝西点,听音乐。林风眠老师这样的生活方式让从大巴山走出来的刘伯骏大开眼界。
1945年,国立艺专一部分搬回杭州,一部分回北京。据刘老回忆,当时,李可染先生建议刘伯骏去北京,但是,刘伯骏想到自己的老师潘天寿、吴 之都回了杭州,于是自己也选择到杭州,又在杭州国立艺专继续学习了两年。毕业后,刘老先去杭州一所中学担任美术老师。1946年12月29日至1947年1月3日,刘伯骏先生人生第一次画展在浙江湖州的“韵海楼”举办,标题是:潘天寿门生青年国画家刘伯骏画展。这次画展共展出100幅作品,其中绝大部分都售出。其后朝鲜战争爆发,刘伯骏先生带着二十多个学生参军去了前线参加抗美援朝。1955年,他转业回到大巴山区一个小县城学校当美术老师。1979年,吴冠中带领学生到达州写生,达州美协留下他讲课。那天晚上,刘伯骏专程赶到达州县委招待所与之见面。他们曾经在国立艺专同学一年多,两人相逢,百感交集,一夜未眠,谈论了一夜当时美术界热议的“形式美”问题。
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
六十多年前,刘伯骏在杭州国立艺专读书期间,经常会去学校大门外买毛笔。当时的学校大门外,有一个三十出头外地来杭州卖笔的年轻人,提着一个麻布口袋,手上拿着三支自制的毛笔叫卖。刘伯骏经过试用,效果不错,就举荐了一批同学去买他的毛笔。六十多年后,已经九十七岁的这位卖笔人偶然看到中央电视台的《大家》栏目播出的刘伯骏专访,他深深记得这个当时二十多岁勤奋的学国画的年轻人。于是,他亲自做了五十多支长短大小不一的毛笔,每一支都刻上“绘画大师刘伯骏专用笔”,派自己的外孙、外孙媳妇亲自送到四川刘伯骏先生手中。谁见幽人独往来,惊起却回头,世纪情谊,令人唏嘘。
刘老送我一本画册,题跋落印极其考究。
刘老告诉我:“为啥我的闲章有‘山山堂’?就是我很长的时间里都生活在山峦叠嶂的大山深处。那为啥闲章又有一方‘子夜作画三更书’?就是因为那个年代我受磨难,只能深更半夜起来画画、读书。”他接着拿起又一方闲章“知足知不足”说:“这方也是我自己喜欢的闲章,人生苦短,必须在苦中寻找乐趣,知生命不易,因而勉励自己要在日常生活上知足,而在艺术探索上知不足。”
刘老近年还经常赋诗,表达自己舒朗清雅的胸臆。其中这一首印象深刻:
年高宜静乐平淡,不羡虚名百岁巅。
难得童心老来少,生生不息耕砚田。
胸无争荣静若禅,半似人间半似仙,
闭目养神精气悦,书画自娱细品玩。
很荣幸,与刘伯骏老先生愉快的聊天,谈艺术,谈旧时光。
采访归家,树梢半笼淡月。
暮色中,驾车在车流中迂回,脑海里依然闪烁着刘老温润的目光与他对艺术的精辟阐释。记忆犹新的是,分别时他给予我的那一个深深的拥抱,以及他留在我脸颊的那个轻轻的吻。这是我今生的福报。因为,这是来自于一个近百岁的世纪老人,一位中国当代杰出的艺术大家,一个如隐士般生活在成都,拥有值得我们所有人欣赏的纯粹真实善良之坚毅艺术灵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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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汉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宣汉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