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壮丁”搞得天怒人怨 是与非不要混为一谈 浅说民国征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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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汉摆龙门阵朱全森，年已耄耋，几经沉浮，淡看风云。性情豪爽，心直口快，人称“犟拐拐”。从事30余年达州地方志的编撰，著有《那年那月》《烟云苍茫》《为生命留言》。“达州多少事，都记脑海中”，白云苍狗，世事如棋，居诸迭运照凡尘，莫让往事随人去，所以，今日“倚老卖老”，听我朱老汉为诸君摆摆达州往昔那些事。

征集 按《兵役法》规定：应服现役者，以每年1月为正式入营期，必要时加定辅助入营期。各县在征集时，按照中签壮丁名册点名进行征集，由乡(镇)公所送壮丁到县兵役科。

抗战初期，各县抗敌后援分会及抗日救亡宣传团体，大张旗鼓地宣传抗日救国重大意义，唤醒民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广大热血青年也深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响应“好男要当兵，好儿杀倭寇”号召，1937年以征募结合方式，今达州市动员适龄青年14万余名应征人伍，出川抗日，当时誉之为“义勇军”。各县首批义勇壮丁入伍时，部分乡场为之饯行，县抗敌后援分会组织各界人士燃放鞭炮，敲锣击鼓热烈欢送，路过各场镇时民众献茶献花，到达宿营地接待也较周到，地方当局派员慰问。

1940年以后，征兵数额增多，兵源严重不足。地方政府对抗战军人家属的安家费无力全额兑现；兼之，师(团)管区接兵部队官长层层克扣军饷，虐待新兵，以致役政难以推行，《兵役法》似乎成为具文，现将具体事例胪列于后，即可见当时役政弊端之一斑。

虐待兵员 接兵部队克扣新兵待遇，中饱私囊。1943年，巴中县临时参议会向上级役政机关的“请愿书”云：“查前后来县之接收壮丁部队对壮丁待遇：或饥寒交迫，转死沟壑；或滥用权威，妄施酷刑，而鸠形鹄面，饿殍载道，则为一般壮丁之普遍现象。种种情景，惨不忍睹，事实俱在，耳闻目视者不一而足。复据兰草乡乡长赵元裕面称：‘通南师管区补充团送来壮丁，由江口至巴中，路经该乡时死1人，又在风箱溪死2人，在澌岸沱死1人。考其致死原因，不外任意克扣衣食各项并鞭打肆虐所致，在路，食既未足，仍复强迫力运；力弱不能前者，即施以鞭打，一经挺而匍匐从事，因而至于中途倒毙。既死亡后，随即软埋路旁’等语，似此情况，父老视兵役如猛虎。”1944年5~9月，陆军第八十军第四大队驻宣汉县城接收新兵，新兵被打死，病死200余名。该大队官长和军士将死者偷埋于城东和西门外荒冢。此举被群众察觉，揭露之后，全县哗然。宣汉县机关法团派员查证取据上控。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法总监部，国民政府军政部兵役署，八十军军部派员来宣汉县调查核实后，判处该大队长徐正崑死刑，于陕西省西安市执行。其间，由于新兵不堪虐待，也曾发生一些恶性事件。如1941年9月，野战补充营第五连连长徐成龙在宣汉县虐待新兵，在押的宣汉县三墩乡壮丁徐兴才打死连部管带张汝孝之后，潜逃。次年3月、5月，通江县籍张邦流、贺克文等15名新兵在通江县呜盛乡，清江渡集体潜逃；5月18日，通南师管区第二补充团一营四连在通江县城接收120名新兵，驻于西门外李宅，正集合点名时新兵暴动，夺路逃走。

役政弊端 部分役政人员徇私舞弊，兵员配额和征集工作多暗箱操作，甚至借抽签之举作弊，抽出的签号只有胡乱的编号而无姓名，但在壮丁花名册上又只有姓名而无编号。等到抽签后才把中签号码填在预先内定的人头上。因此，有权有势、行贿者绝无中签之虞，穷苦百姓则屡遭强拉服役。也有人钻《兵役法》的空子，利用“缓役”(在中学或同等学校肄业者)、“纳金钱役”(1939年，四川省第一期抽签时规定，纳金200元缓役一年。第二期抽签时改为每月抽签一次，因故不抽签者准纳优待捐10元，代兵役一次。)之规定，有钱人多想方设法逃避服役。还有个别役政人员甚至得钱卖放或借机勒索。

1939年6月，宣汉县马家乡138保数人控告保长杜X：“年末，本保配额12名，他仅将抽签轮任之20名派去3名，另有9名，他勒索中签户贿金各200余元，硬拉别人搪塞，其中有未成年的吴XX和年近花甲的文X”。1941年7月，宣汉县马渡乡数人控告保长余X“借拉义勇壮丁勒索钱财，强拉陈X索洋300元，强拉傅X索洋100元，强拉傅X索洋150元”。地方政府对前述弊端也早有察觉，如巴中县政府明文

规定“不得以自愿兵抵额，不得强拉充数”。该县兵役协会也曾印发《关于严禁抽送壮丁徇私舞弊的布告》，明确告示“本县自奉办征兵以来，保甲人员遵照办法者固多，其有阳奉阴违、枉法扰民者亦复不少。近据各乡民众报称，保甲奉办兵役纯以势利感情为转移，每月应抽免抽，不应抽而强抽，甚至有出卖、调换种种弊端，层出不穷，以致怨声沸腾，纠纷四起”。

由于配额过多，兵员不足，曾一度以在押罪犯抵役。“1939年10月，又开始实行‘监犯服兵役’，即在押的罪犯，除‘犯通敌或利敌罪者’之外，凡18岁至45岁身体健康的男子(罪犯)均可服兵役赎罪，县内监犯服兵役可以抵扣征额。1930年12月犯有纵匪、烟毒罪的原双庙乡副乡长刘X欣然申请‘自愿捐躯抗敌’，县长黄宝轩批示‘准送义勇军’。查得宣汉县自1928年10月至1931年12月的11个月中，调罪犯服兵役385人，月均35人，川陕鄂边区绥靖主任潘文华于1929年12月，在一件训令中指责这些监犯一经调出，几同大赦’，于抗战人力无补。”可见尔时义勇壮丁既受虐待，又强迫罪犯服役，士兵的社会地位极其低下。

在实行征兵的同时，也曾采用招募办法以抵扣征额。1943年，政府提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口号，发动知识青年共赴国难，并许入伍后给予军士待遇，美式装备。两年内境内1000余名知识青年从军远征印度、缅甸，其中宣汉县300名，渠县361名，达县136名。

抗日战争胜利之后，暂停征兵。1946年下年，国民政府发动内战损兵甚多，急需补充兵员，又强行征兵。百姓厌恶征兵，一些适龄青年认为师出无名予以抵制，征额难以完成。四川省军管区司令部三申五令催征壮丁，当年今达州市征兵8716名，较上年度23058名大为减少。次年征兵9407名，远不能适应内战需要，省军管区执行《战乱时期奖惩办法》，规定县长、军事科长年征兵额不足七成者记大过，不足五成者撤职，不足三成者以有意违反兵役法令论罪，判处有期徒刑—年。地方役政人员只得又强拉壮丁。本地无丁可抓，就拦截过往行人及外来务工者，民众称之为“拉飞丁”。一些适龄男性东躲西藏终难幸免，个别青壮年自残其身：刺瞎眼睛，宰断食指，毒伤肛门，种种方式，残忍至极。一些女性青年以嫁得残疾人为幸。据平昌县地方志办公室统计，仅该县西兴区之内，就有20人截断右手食指，5人刺瞎眼睛拒服兵役。1947年2月13日，渠县安南乡国民兵11保队部报告称：“奉令征送中签壮丁，悉行逃跑，无从办理。自办理兵役以来，则单丁独子已送验收，残废者甚多，精干者稀少，实属无奈。”同年6月，通江县政府训令称：“各乡愚民畏惧当兵，每遇征兵之际常用重碘或石炭酸擦入眼内，使其盲肿装瞎，或以巴豆擦拭下身使其溃烂伪装花柳病，或以刀断右手食指，或以石块划伤胫骨使成残废，种种残害不一而足。”对此，县政府在训令中规定：“对于意图逃避兵役，无故毁伤身体者，要按妨碍兵役治罪条例之规定，处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1949年春，达县团管区核定通江县全年配征正额1264名，预备额370名，限于3月底征送四分之一。县政府函请县参议会协助办理，参议长王翼民复函称：“各乡镇确感兵源将竭之苦，兼之春耕即作，年计难违，予以缓征。”3月11日，通江县鸣盛乡第六保郑云绅用药物涂肿下身，谎称疝气，乡公所将其强拉充当壮丁后函报县政府：“自抗战戡乱以来，保甲征兵已成仇怨，如不准请，即诬磕索。该云绅如验收不起，请保留医愈再验。近日路途田野，已无青年男子人影，征一兵，实在不易拉获。”

征兵困难有诸多原因，兵员入伍之后充当炮灰打内战，待遇也差，被人称之为“烂丘八”。青壮年被抓住之后，送验途中绳索捆绑相连。入伍之后，士官荷枪实弹，严防新兵逃跑，夜晚收缴裤腰带，上厕所有头目监押。逃跑者被抓回之后轻则被“两腿打烂”九死一生，重则枪毙，非人生活不堪言状。兼之部队医药条件太差，皮肤病(甘疮)流行，壮丁患病多被“拖”死。1949年秋，今通川区东岳乡三溪桥向家院子侧草树下死一病兵，蚊蝇飞扑，见者寒心。似此，青壮年终日提心吊胆，东躲西藏，深山野洞，古墓岩穴为其夜晚栖身之所，餐风饮露，一夜数迁。有的自残其身。如我堂哥朱全圃家3兄弟。1947年3月畏惧当兵，用镰刀割断右手食指，造成终身残疾，“诉苦教育运动”画成宣传画作为“诉苦”标本。有的远走他乡，有的倚附权势成为奴仆；有的以武力抗拒。1948年11月，渠县丰乐乡农民吴XX被抓充服兵役，吴XX持菜刀胁迫保长松手后逃跑；次年6月，渠县安南乡邓XX父子杀死抓丁的保长。同年9月，达县东北乡第四保朱XX在楼上手持斧头与抓丁人员抗衡数小时。同年，通江县至城乡鄢XX陈XX从国军中逃跑回家，又被乡长抓去充当新兵，鄢、陈二人用随身所带的手榴弹打伤副乡长赵XX，抗拒抓丁。

被强拉的壮丁之中，部分人想方设法逃跑。据渠县地方志办公室统计，该县1946年至1949年，共抓壮丁8645名，交大竹团管区后逃跑244名。

民国政府征兵期间，民间有个别“狡猾”之人以“卖身”当兵为业。一些中签服役者畏惧当兵，即出钱或出稻谷若干，“请”人顶替。被“请”之人入伍后随即想方设法潜逃回家，民间称之为“兵贩子”、“老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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