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滩里搬巴石板 □苏 学

我的老家在川东北宣汉县一个乡场上，背靠巍巍文山，面向滔滔前河。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上初中时，每逢暑假，做完假期作业，忙完大人布置的一些家务事后，征得在家主政的母亲同意，我便约上弟娃，高高兴兴地去前河观音滩附近的水域搬巴石板。那情那景那韵味，虽时隔半个多世纪了，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脑际。

我家后门正对着前河的观音滩，走百多步就到了。观音滩波涛汹涌，激起银白色的浪花朵朵；水流清澈，“水鹞子”（游泳高手）们都喜好在这里放滩（冲浪），只见一个个扎进水中，人头在水里若隐若现，转瞬间即被激流推送到七八十米外的下游去了，真个惊险、刺激、爽歪歪！我们搬巴石板，也就选在这激流险滩旁边。

巴石板，学名爬岩鳅、吸鳅，是一种底栖小型鱼，一个只有几钱重，一两把重的几乎没见到过。其种类繁多，体型特化，大都呈圆盘状，前部平扁，体宽大于体高，尾柄稍侧扁；口略宽，呈弧形；吻褶分3叶，叶间具2对细小吻须；背部颜色以麻黄色的居多，腹部大都白中透血色；常栖息于水流湍急、多砾石的山涧溪河中，吸附于石头底面生活，以藻类及有机物碎屑为食；肉嫩鲜美，少骨少刺，味优于其它很多大型鱼类。搬巴石板，是我们当年捕捉这种鱼的最简单而又最见成效的一种方法。

搬巴石板需两人协作，所以我喊上我的弟娃，是要他当我的助手，他亦乐得而为之。当年我十三四岁，他才五六岁。他比我的积极性还高，常兴致勃勃地鼓动我、催促我：“下河，下河”，“搬巴石板，搬巴石板”……

搬巴石板无需多的工具，有一个筛子或一个大筲箕就可以了。另外，带一个旧脸盆或一个笆篓，用来盛装俘获品。我让弟娃端着筛子，紧紧跟随着我。我估计某块石头下面可能有吸附着的巴石板，就轻脚轻手地走拢去，两手把着石头的两当头，“轰”地一下端离水面，置于弟娃端着的筛子上方。若石头上有吸附着的巴石板，这鱼儿受到惊吓后会迅速脱离石头掉下来逃生，结果被筛子接住，成为囊中之物。若遇到迟钝的鱼儿，尚未脱离石头，则由我弟一手端筛子，另一只手腾出来设法把它从巴石板拍下来，扒下来，或抠下来，然后我才将搬起来的这坨石头又轻脚轻手地放到水里去，免得阵张大了惊动了周围的巴石板。有时一坨大点的石头下面巴着好几个巴石板，那可喜人啦！但有时连续搬好几坨石头，也不见一个巴石板的影子，这也是常事。

去波翻浪涌的河滩中间一些搬巴石板，效果会好些，因为巴石板喜水流湍急。但是，这得提防踩虚脚跌落到激流中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下河前，母亲曾千叮咛万嘱咐，叫一定不要到河滩中间去，那样危险；尤其要把弟娃看管好，说他年幼无知，是个蠓虫，千万不能在水里任性、胡来。如果选择离河中间远一些搬巴石板，安全系数倒是大了，但收获却要差蛮多。因此，既不能离河中间太近，也不能离得过远，这样就能既保证安全，又能有较多的收获。

要“轰”地一下将一坨石头尤其是那些约莫二三十斤重的大石头搬离水面，还要悬空坚持一两分钟，那得费很大的气力，而且要有一定的耐劲。有时难于支撑住，手一软，会将石头滑落在筛子里，连同弟娃一起按倒在水中，两兄弟穿着的汗衫、窑裤儿会被水湿透，人就变成落汤鸡。不过，反正是泡在水里面的，这算不了什么。

搬巴石板一般都选择在夏天，河水不浸人，腿脚泡在水里经受得住。当空还有火辣辣的太阳晒着，虽然可以戴草帽，但很多时候我们却是光着头干，这样利索些。腿脚泡在水里，加上不时有河风吹拂，虽处炎炎夏季，却并不感到怎么燥热、难受，相反倒是有一种清爽宜人的感觉。但是，在太阳下晒久了，裸露着的脸庞、颈项、胳膊等处会变得黢黑，细皮嫩肉的暴晒后不几天还会脱皮。搬一回巴石板，手腕腕、臂膀子等处会酸软、胀痛好几天的。尽管这样，我们仍乐此不疲，隔三差五就想下河搬巴石板。生在河边、长在河边的细娃儿，有几个不喜欢戏水、弄鱼？更何况，捕获的巴石板还可以为我们解馋，一饱口福！

我们每次下河，搬个大半天，可捕获几十上百条巴石板，但论斤两也就斤把半斤吧。我们把巴石板挤了（去除肚腹里的污秽物），淘洗干净，拿回家让母亲加入调料，再拌合些米粉或灰面（麦面），用油炸出来，黄焦焦，香喷喷，脆蹦蹦的，可口极啦！在那物资匮乏、生活困难的年代，这可是向大自然免费获取的用以改善生活、补充营养不可多得的美食佳肴啊！

我和弟娃离开老家已几十年了，不知前河里的水是否还那样清澈，观音滩水域是否还有那样多逗人喜爱的巴石板？什么时候回老家去了，我还想回到年少时，再搬它几天巴石板，再感受感受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那种醇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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