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万源市第三中学高2013级 潘凤妍·
幼时淘气,和小妹做贼似地偷翻母亲的衣橱,那些长大了才能穿的衣服尤其叫人憧憬!
记得祖母说:孩子都几岁了,还是庄稼人,穿红戴绿的给谁看?于是,衣橱里那些颜色艳丽的衣服母亲是不穿的。但母亲说那是她的嫁妆,娘家带来的,自然不能扔掉,留着吧!存个念想。印象最深的是母亲曾穿过一件胭脂红的风衣,无过多的点缀,扣子,衣兜,简单朴素至极,却也极为好看,似冬日风雪里的一朵红梅。后来在无意中看到父母结婚证上的照片时,才恍然惊觉,照片上的母亲穿的正是那件朴素的风衣。
那一抹楚楚的胭脂红,也是她嫁与父亲时最明亮的颜色。
许多话都是在后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里,母亲告诉我的。
她说得最多的是她上学的那些日子,当然,那也无疑是她最珍贵、记忆最清晰的年月。母亲说学校的一块饼卖五分钱,买一块和舅舅两个人要分着吃两天。
几年后,因家境寒苦,外公外婆不得不让母亲和舅舅其中一人回家做农活。于是母亲还未上完小学便早早地结束了自己的上学时光。
父亲和母亲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父亲是老实的庄稼人。外婆外公对母亲说那是不错的归宿,虽不能荣华富贵,却能安稳无忧,况且父亲脾气犹好,母亲断然不会受气。于是择了日子,备了嫁妆,随着送亲的队伍,母亲开始步入了另一个家庭。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淡风轻,满面温和,好像不曾觉得缺少什么,或者有什么遗憾。
她就是那样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一座贫穷落后的大山的。生儿育女、砍柴挑水、翻种土地、喂养牲畜,那样乏味生活持续了十四年。那十多年,恰巧是两个世纪的更叠阶段,时代发生了巨大的变迁。城市以惊人的速度蹚入时代浩浩荡荡的洪流之中,而大部分的乡村拖着久病成疾的身体艰难前行——终究是被远远地甩在时代身后。
母亲便是这样被时代抛下的。她隐忍,朴实,为了大山她穷尽了自己最好的年华。
后来因我和小妹来城里上学,母亲终于摆脱了那些年围困她的大山,然而时过境迁,事殊世异,早已人非物换。很多新鲜的东西她不再好奇,也不愿去尝试;旧的东西她反倒铭记在心,唯恐忘记。城里的街头巷尾有各种各样的饼,但从不见母亲买来吃,那和她多年怀念的饼的做法和味道到底是不同的。
她在城里找了工作,不是很累——比农活轻松。那十几年清淡的乡村生活,更是养得了她寡薄的性子——不与人算计,也不大与人群聚在一起。以至于后来的我时常在想,我骨子里生来的冷淡是不是一部分源自于母亲。但人愈长,抑或老,便免不了沾上那些话人长短的世俗习气,见得愈多,听得愈多,自己便会说了,母亲亦是如此。
离开家乡,那些衣物母亲也是不曾带的。偶尔回乡,老房子里的衣橱仍旧是在的,只是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渐渐地腐朽了,那朽木散发的味道阵阵侵入鼻腔,让人满心地厌恶。岁月就这样——不着痕迹悄无声息地打磨着人们浅藏在记忆中的人和物,尤其残忍。
只是在生活面前,终究许多事都不如往日如意。在城里,父亲愈渐感到与城里人的差距,自己却无力做大的改变,看得越多,便越发难平。饭桌上,他时常向一家人抱怨,哀叹,语言尤其的尖酸,荒唐。然而日子依旧平静如水,不曾遭遇过大的磨难坎坷。我和小妹十几岁的年纪,总不愿听他唠叨那些话,唯有母亲,始终无声地容忍着,坚守着,没日没夜地做着劳苦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于这个家,她总是默默地操心、付出,不曾有过怨言。
母亲的那些衣物我大都忘却了,只记得那底层的四缎布匹,一匹翠绿,一匹玫红,一匹浅粉,一匹深红。那些布匹也是我和小妹最喜爱的,待至夜里家里人都睡去,我和小妹便偷翻出来,学电视里古人的样子,裹在身上,拖着长长的裙摆,步履款款。也压低喉咙学古代女子说那细软的腔调。后来读张爱玲,看张曼玉,便对那裁剪均匀的旗袍喜欢到了骨子里。那样细腻的布匹拿来做旗袍才不算是辜负。
在空濛的傍晚,身穿旗袍,轻移莲步,踏暮色而归。那时候正直花信年华,春衫薄袖,多好的年岁。
然而那些山水明净,纤纤如雪的光阴于母亲而言,到底是太匆忙了。
或许年轻时候的母亲也曾幻想过,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穿最爱的衣服,不论天气好坏,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便邂逅了最好的人。隔着陌生的距离,微微一笑,算是问好,是否一起前行并不重要。
夜里,我又想起了母亲那至今尚未裁剪的布匹,不知在这些年辗转奔走的日子里,遗落在哪段记忆里。朦胧中,那身姿曼妙的女子,一袭轻盈的薄衫,翩然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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