宕渠之战及其他

八濛摩崖

□罗学闰

“宕渠”之名出现在史册上，是在先秦时期。那时，秦国还不是秦朝，还要等上近百年的时间，那个长相“像王莽一样丑陋”的秦王嬴政才能“一扫六合”，成为“千古一帝”。秦惠文王（秦始皇祖爷）更元九年（前316年），司马错和张仪受命伐巴蜀（御前会议司马错挫败了张仪，因此张仪排在后面）。《华阳国志》说，张仪“贪巴苴之富”灭巴，于前314年设立了宕渠县（或许同时设立了巴郡）。到明洪武九年（1376年），朱明王朝定名“渠县”。“宕渠”或郡或县存续了1680年。

闲下来翻看历史，我觉得宕渠在东汉是“最威武”的，可以说“达到了巅峰状态”。《华阳国志·巴志》载：车骑将军冯绲、大司农玄贺、大鸿胪庞雄、桂阳太守李温等皆建功立事，有补于世。其实，他还没有说完，还有冯绲的父亲冯焕（当过豫州和幽州刺史）、沈府君（当过地跨越南河内的交趾都尉）和第五伦（先为宕渠令后为蜀郡太守再为“四朝元老”）的。如果把“三国时期”也算在东汉，文武兼备的“安汉侯、镇北大将军王平”也能忝列其中。可以说，从中央到地方，从文官到武将，都有“宕渠人”英武俊朗的身影。

现在，渠县土溪到岩峰不到九公里的古驿道两旁，还有东汉时期的“汉家陵阙”六处七尊（全国文物保护单位）。“汉阙”被誉为“石质汉书”，这就是有力的物证。更莫说土溪千年城坝“转身就成遗址”，CCTV—10的《探索·发现》栏目，也曾多次不惜笔墨，或单集或上下集，讲述巍巍宕渠的考古发现（2018年获得中国考古最高奖——田野考古一等奖）和宕渠先民賨人的悠悠故事。结合相关史料，说说“三国时期”那场影响悠远的“宕渠之战”。

（一）宕渠之战，是赤壁大战的“后起烽烟”

我们都知道，官渡之战（曹操与袁绍）、赤壁之战（孙刘联军与曹操）、夷陵之战（刘备与孙权），是“三国时期”著名的“三大战役”。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火烧赤壁”，罗贯中《三国演义》用九回的篇幅（42—50）描述“赤壁之战”，陈寿《三国志》把这场战事记载为“东汉建安十三年”（208年）。当年，“魏武挥鞭”平定北方后，随即“兵锋南指”，率领50万大军去夺荆州，把刘备弄成“丧家之犬”奔东吴而去。三个月后，“百万雄师”（据史家分析，估计不过10万，还包括荆州降军）再次南下，企图歼灭江东孙氏政权。

纵观“三国”历史，曹操、孙权、刘备“三巨头同聚首”的机会，只有赤壁之战。赤壁鏖兵前，曹操给孙权发了个“短信”（檄文）：“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不说是打仗，只说是约孙权“打猎”，那猎取的目标就是刘备。当然“短信”也隐含“威胁”，要孙权方面“识时务”也就是要“识相点”。孙权深知曹操作为“奸雄”的用意，更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战前联盟”迅速催生了“孙刘联军”。庞统献连环计，黄盖献苦肉计，曹操接连中计，巧借东风“火烧赤壁”，曹操大败逃回许昌。孙权与刘备双方都取得了“战利品”：瓜分荆州。我认为，曹军失败的重要原因主要是因为军中突发瘟疫和北兵不悉水战，这在陈寿《三国志》里多有记载。

“赤壁之战”的漫天大火，并没有真正“烧死”曹操“一统天下”的野心,但接下来的“三件事”都有点“半途而废”的味道。一是建安十六年（211年），曹操认为韩遂和马超是“不稳定的因素”（有与东吴联合的倾向），打得二人“败走凉州”（214年马超降刘、215年韩遂被杀）。二是建安十七年（212年），曹操再征东吴，一开战双方就在濡须口成“胶着状态”。后来，孙权去“看望”曹操军营，有孙权“草船借箭”（不是诸葛亮，也不在赤壁），有曹操“生子当若孙仲谋”的慨叹，然后“不知究里”地退兵了。三是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征张鲁，张鲁从汉中奔巴中。刘备自作多情，以为张鲁会“降刘”，派老将黄权去“迎接”，结果张鲁“宁为曹氏奴，不为刘备坐上客”。曹操得胜北归，留夏侯渊、张郃守汉中。张郃寇掠巴东、巴西二郡，深入到宕渠“徙民汉中”（为了兵源也为了税源，抢人在古代是常见的做法）。

饶胜文《大汉帝国在巴蜀》（战略分析专著）指出：赤壁之战，只是奠定了“三国鼎立”的基础，真正形成“三国鼎立”局面的是“宕渠之战”（215年魏国与蜀国）以及随之展开的“汉中争夺战”。据说，建安二十年（215年），孙刘两家又“争荆州”，曹军从汉中进兵宕渠，刘备以为曹操会“得陇望蜀”就“慌了神”，急派巴西太守张飞“拒之”，引发了“宕渠之战”。

(二)宕渠之战，是魏蜀两国的“巅峰对决”

2019年，达州巴文化研究院发布的《达州十大历史名人》，渠县就“欣然占了6席”，有些人就“不服气”。我认为，如果从“宕渠”最初的域地（5万平方公里，相当于12.5个新加坡）来说，渠县完全可以“囊括”，至少连广安、广元、巴中、南充、合川的部分先民也只有“默认”。但是，东汉和帝永元二年（90年）三年（91年）相继“析分宕渠”，置宣汉县（治今达州市通川区，取义“宣扬汉王朝德威”），再置汉昌县（治今巴州区巴州镇，取义“汉王朝繁荣昌盛”）。这次析分，又因“宕渠之战张飞完胜张郃”而被刘备“一票否决”，建制还“由县升为郡”。

无独有偶，巴郡太守但望、文学椽赵芬顺从“嫌巴郡太大”的民意，上书汉桓帝“要求分巴”，未获朝廷批准。刘焉入主益州，“东州兵团”与巴地土著居民矛盾突出。刘璋统治时期，出现“巴人日叛”的局面。兴平元年（194年），刘璋三分巴郡，设置巴郡、永宁郡、固陵郡，虽表达了“分而治之”的“良好愿望”，但“巴名之争”由此而起。建安六年（201年），刘璋又只好改“永宁”为“巴郡”、改“固陵”为“巴东”，改“巴郡”为“巴西”，成为“三巴大地”的首创者。

建安十六年（211年），刘璋遥闻曹魏将遣钟繇讨伐汉中张鲁（实际推迟了4年），“请刘备入蜀御曹”，刘备毅然“反客为主”。“宕渠之战”爆发前，“宕渠”以县之名隶属巴西郡。“宕渠之战”及至“汉中争夺战”完成后，建安二十三年（218年），刘备将汉昌、宣汉、宕渠3县置为宕渠郡(治今渠县土溪)，直属益州，表明了“宕渠”在统治者心中重要的战略地位。不知道什么原因，刘备称帝后不久，又把“宕渠郡”改为“宕渠县”。直到后主刘禅继位，才又把“宕渠县”升格为“宕渠郡”，我估计的理由是：宕渠，是安汉侯、镇北大将军（后汉柱石）王平的“老家”。

扯得太远了点儿，回归“宕渠之战”。对于这场战争，本土文史学者戴连渠先生在《张飞扬威宕渠》中作了较为详细的描述，央视《百家讲坛》也有《三国名将：张飞威震宕渠》的专集，微友“泥腿看客”还用心理学的方法解读了这场战争。我想说的还有三点：

第一，为什么叫“巅峰对决”？因为战争的双方，都是国家的“硬角色”。张郃是曹操的降将，但曹操有时称“吾之子房”，有时呼“吾之韩信”，说明张郃是勇猛而有韬略的战将，名列曹魏“五大良将”的“排行榜”，跟随曹操攻城掠地，屡建奇功，派他驻守汉中、攻掠巴西，是曹操的“高明之选”。张飞，《三国演义》说他是“杀猪的”，与刘备、关羽“桃园三结义”。曾经“长坂坡一声吼，吓退曹操百万军”，又曾经“义释巴郡太守严颜”，也名列蜀汉“五虎将”的“排行榜”。刘备三兄弟中，老大（刘备）坐镇成都，老二（关羽）防御东吴，老三（张飞）抵御曹魏。防御和抵御之任，有较大的差别，刘备更看重的是既有“万人敌”称号又“勇敌项羽、智肩诸葛”的张飞。

第二，张郃为什么到“宕渠”抢人？这是曹操的“战略指示”。东汉末年，战乱不断，自然灾害频发，导致人口大量减少。光有地盘没有人，兵源和税源都缺乏有力支撑，曹操就有了“要人不要地盘”的战略抉择。《华阳国志》说：长老言，宕渠盖为故賨国。张郃的战略目标在宕渠县。一是从汉中进攻巴西郡，有一条叫宕渠水的河流，从北南流向宕渠县，上游叫南江，下游叫渠江，沿着河流行军打仗，不会因缺水导致“街亭之失”。宕渠县的“板楯蛮”（賨人），曾因助武（周武王）伐纣（歌舞以凌殷人）、助刘（刘邦）兴汉（平定三秦，扭转楚汉相争的局势）。在东汉的战场上，板楯蛮（賨人）多次成为“雇佣军”，素有“神兵”称号。这种稀缺的战略资源，曹操当然不会放过。

第三，张飞战绩为什么能如此辉煌？“宕渠之战”张飞大败张郃，并不是“狭路相逢勇者胜”，靠的是“智谋”。《三国志·蜀书》说，建安二十年（215年），（巴西太守）张飞进军宕渠县的蒙头和荡石，与张郃相持五十多天。张飞率精兵万余人，大败张郃。张郃弃马寻着山路，与麾下十余人从间道溃逃，好不容易跑回了南郑，宕渠由此得以安宁。但我更感兴趣的是：张飞军中豪饮诱敌、诸葛遣军阵前送酒，大胜后张飞“立马勒铭”（用丈八矛在八濛山石壁上凿下两行隶书：“汉将军飞，率精卒万人，大破贼首张郃于八濛，立马勒铭”）。可以看出，张飞知道张郃后勤补给困难“耗不起”，相持50余日，打的是“消耗战”。阵前喝酒，观看摔跤，看似“玩乐”，实是“骄敌”并保持战前的警觉。引诱张郃到“不熟悉的小道”交战，是精心布阵，设置“口袋战”，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宕渠之战”这场魏蜀间的“巅峰对决”，也让张飞的威名“直线上升”。

（三）宕渠之战，是争夺汉中的“开篇之作”

“宕渠之战”对于蜀汉最大的收获有三点：一是巩固了孙刘联盟，曹操征汉中、打张鲁，刘备就在法正的话语里明白了“汉中重要”——“无汉中则无蜀”。孙刘的荆州之争就“搁置争议”，（紧转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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