賨人賨城与賨国（上）

賨人塑像

城坝遗址

引子

闲暇时，重读《后汉书》、《晋书》而引考板楯蛮（賨人）的历史源流。继而将30余年来藏于“潜索斋”与之相关的史料又读了两遍，萌生辑成拙文，祈望考古学者、历史学者斧正。

一、賨人

根据对宕渠流域渠县报恩乡清河村的考古发掘出土的文物证实，旧石器时代晚期（公元前2万年左右），达州市境内就有人类活动。

在“智人”（旧石器）时代末期（1.3万年前后），宕渠流域土著族人走出居住了若干年的天然山洞来到宕渠水流域两岸平坝地区，披荆斩棘，开疆拓土，繁衍生息，在土地肥沃、地势开阔的区域搭建最原始简易干栏式木草房居室，初步进行渔猎，遂渐开垦土地，过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进入“新石器时代”。“1万年前，中国进入原始社会初级阶段。原始人类以粗糙的石制工具猎取生活必需品”（王行国、夏培卓《五千年华夏名人胜迹》）。其间，宕渠流域（今渠江流域渠江、巴河、州河、流江溪）这块土地上已形成原始村落，土著先民们【《后汉书》所称板楯蛮七姓或秦汉时称之罗（或作卢）、朴（或作胡）、昝（或作沓）、鄂、庹（或作杜）、夕、龚等七姓賨人祖先】已广泛使用石锄、石杵、石斧、石锛、石凿、骨针、骨锥、陶网坠、陶纺轮等生产、生活用具，并逐渐分散居住在依山傍水的宕渠水流域洪水线以上，掌握了用火和捕鱼方法，学会了制造与使用狩猎弓矢技能，过着以渔猎为主的生活。还初步开始了原始的粗放型锄耕农业（烧掉草木荆棘，用石刀点播耕种）、制陶手工作坊业与原姓的纺织业，使宕渠流域原始社会不断向文明时代发展。

在新石器时代前期（公元前8000年——前7000年），未随母系时期部落首领华胥（伏羲、女娲的母亲）北迁成纪（今甘肃天水）的土著部族遗民或曰华胥酋长（国）部落遗民，已在宕渠水流域两岸过着聚居、采集和渔猎生活。在今渠县报恩乡清河村已形成了原始聚落群村庄。其后，又逐步繁衍发展到宕渠水上游的潜水（巴河）、不曹水（今州河，西汉时亦称潜水）、古渝水（今流江溪。秦至西晋时，发源地仪陇县属阆中县辖）流域，并向山地辐射迁居，发展原始农业。日更月徙，千百年后土著族（賨）人在宕渠流域（今达州市、广安市、巴中市）、嘉陵江流域（今南充市的阆中、蓬安、营山、仪陇等县市）两岸山地广泛耕耘生存，北及今陕西东南部、重庆市西南地区、长江三峡一带及溪州（今湖南永顺等县）、黔州（今重庆市彭水县）、思州（今贵州思南）、施州（今湖北恩施）等地。其活动中心在今达州市、广安市、巴中市、南充市东北境及重庆市云阳县、垫江县，活动核心地在今渠县城坝及附近区域。出土文物证实：“賨民族是渠江流域新旧石器转换文化的主人”（《賨人与賨人文化》），他们创造了原始宕渠流域古老农耕文明。

在新石器时代末期（公元前3500年——前2070年），賨人的先民们在今万源市井溪乡盐井坝桂花井、井溪坝盐井、大竹县童家乡盐井沟村盐泉、开江县严家乡盐井沟、宝塔乡文家梁村盐井、永兴乡上场八庙盐田、城厢镇外西街后盐井河等地进行开凿盐井，掌握了制盐技术。

公元前2070年，夏朝建立。姒启八年（公元前2062年），土师孟涂在管治长江西侧即今湖北江陵县的丹阳、丹山（纪山）蛇巴人（崇拜蛇，为蛇身人头风姓伏羲嫡裔，亦称丹阳巴人）中，将蛇巴人“罚为牧竖”，从事苦役和戍边，故而导致丹阳蛇巴人迁徙。一路由今湖北秭归沿长江上溯进入大巴山之南大宁河、小神农架等地，继而进入今陕西镇坪、岚皋、紫阳，后入城口、万源、通江，与土著賨人相距而聚居；一路蛇巴人由今大巴山房陵、利平、安康、镇巴、西乡进入汉中盆地、陇东地区，后又向米仓山以南巴中、广元发展。之后，再进入西汉水（今嘉陵江）流城以东阆中、苍溪、南部、营山一带扩展，与土著族賨人相邻而居，带来较为先进的原始农业技术，共同发展生产。后又因血缘关系，两支蛇巴人组合在一起，并遂渐融入到土著族（賨）人的生活、生产与交往之中。但蛇巴人的活动中心在今陕南、汉江流域中上游地区与米仓山以南区域（今巴中市境）。以此为核心地带，于夏末商初（公元前1653年——1600年）组成了巴方部落联盟。于殷商武丁时期（公元前1250一1129年）被武王及夫人妇好所灭。《隋书》里称巴方（奠、甸）部落为风姓“古巴国”。蛇巴人部落联盟集团被殷商灭亡之后，蛇巴人逐渐融入到其他部落民族之中。

另一支长江以南崇拜白虎的巴人首领廪君率巴氏、樊氏、曋氏、相氏、郑氏五姓于商朝中期（约公元前1600年至1500年）从今湖北武落钟离山下（今清江宜都与恩施一带的叫夷城巴人）沿长江西进，先后占领今长江三峡及重庆市境。嗣后，其势力又向今川东北（宕渠流域、嘉陵江流域）、川南等地扩展。其势力逐步伸入到賨人生产活动的区域。虎巴人主要活动核心区域在今重庆市境及三峡地区。商末（公元前1046年）正月甲子日清晨，参与灭商之战，周武王姬发因虎巴人灭商之功，封虎巴人活动地区为姬姓“巴子国”，简称巴国。

《华阳国志》载：賨人自称“毕孳”或“毕孳卡”，“天性劲勇”。殷商末，賨人也响应了周武王号召，与庸、蜀、羌、髳、微、卢、彭、濮8个西南方国军队远征，于周武王十一年（公元前1046年）参与伐纣。賨人军队“执仗而舞”，歌以凌殷人，纣军“前徒倒戈”。获胜后，参战部分賨人畏惧路途遥远，未归故里，散居于战地（牧野，今河南淇县）四周。

在今宕渠流域渠县古賨城（今土溪镇城坝）出土的剑、矛、钺、戈、斤、关镞与乐器人、礼器、甬钟、錞于、钲及带勾、胄顶、铜泡、甑、釜、壶、斧、罍、鍪、鼎等铜器、生活器、生产工具与祭器，都反映了新石器时代晚期至春秋战国时期賨人高超的冶炼技术与发达的手工作坊生产技术。战国后期，楚悼王十四年（公元前388年），楚人以武力征服了宕渠流域的賨人部落联盟后，封賨人聚居地（今渠县土溪镇城坝）为芈姓疏远公族宗裔子国，简称“宗子国”。而宗子国国民自然称之为宗民。楚顷襄王四年（公元前295年），楚王派兵“打宗围剿”、“执宗子以归”故里。在未有宗子之后，七姓土著大族重组部落联盟，仍然主导着宕渠流域社会全面发展。

南宋末马端临《文献通考》曰：“夏、殷之间为蛮夷之国，谓巴、賨、彭、濮之人”。“由于賨人的勇武和巴族的矛盾，秦灭巴（子）国后，统治者常利用賨人来镇压巴族的反抗”（刘兴国《巴人文化初探》）。秦昭襄王元年（公元前306年）至二十五年（公元前290年），賨人“专以射杀白虎（崇拜白虎的巴人，常作乱于秦、巴、蜀、汉中之地）为事”。民国《大竹县志》载：“大竹县为射虎故地”，遗有射虎刻石纪念盟碑，正是秦夷互不侵犯的信物，更是对准共同的世仇——虎巴人。秦灭巴子国之后，大批虎巴人陆续返回祖居地、湘西一带生存发展，逐渐演变成为今天的土家族人的一部分。

北魏崔鸿《十六国春秋》载：“秦并天下，以为黔中郡，薄赋其人，口岁出钱四十，巴（地）人谓赋为賨，遂因名焉”。故后世称楚宗子国为“古賨国”，其土著人称为“賨人”或“賨民”。“然缴纳賨赋之人，并非尽是賨人。盘瓠之后裔的武溪蛮虽纳賨赋，却不称賨人”（汪玉祥《賨人与賨国》）等。

秦至西汉时期，賨人主要居住、活动在今四川省渠江流域、嘉陵江流域及陕西东南部、长江中上游（今巫山、云阳、忠县、丰都、宜宾、泸州等）地区。賨人民风质朴，父子同讳，夫妻同名。女人头发盘于头顶，向后下垂；三寸竹筒，斜穿过耳，富人还以珠珰装饰。她们穿“横布二幅，穿中贯其首”的统裙。男子左衽（右臂外露），披着长发，打着赤脚，便于打仗与从事生产劳作。

2000余年来，史志书上均称宕渠流域为“宕賨”、“宕渠”或“巴賨”之地，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才有人把古老的“宕賨”或“宕渠”之地改称为“巴渠”。古老土著賨族，是一个包容开放、顾全大义的民族，与五姓虎巴人在生产、生活、穿戴饰物、图腾崇拜、来源地、姓氏及维护国家利益诸多方面均有别。

西汉元年（公元前206年），賨人首领范目、纪信响应汉王刘邦征召，组军刚勇好武的賨人出兵，经驲道、米仓道、金牛道北定三秦。“初为汉前锋，陷阵，锐气喜舞”（晋常璩《华阳国志》），被称为“神兵”。获胜后，七姓賨兵思乡，刘邦准其返里。并效先秦之法，免除七大参战主姓租税徭役，余姓賨民只“税出賨钱四十”。还封七姓上层人物为王、侯、邑君。刘邦还盛赞其战舞道：“此武王伐纣之歌也。乃命乐人习之，今所谓《巴渝舞》也”。此战舞，与后世形成发展的竹枝歌有直接的传承关系。《隋书·地理志》载：“上洛、弘洛，居于商洛之地，由是风俗不改其壤，其人巴（地）来者，风俗犹同巴郡（賨人）”。重庆市云阳县出土的賨邑侯金印，南充市顺庆区天和乡留存的賨邑侯崖墓，达州市渠县土溪镇城坝村留存的古賨国都城坝遗址，均反映了在汉朝400余年賨人的社会、政治地位。

东汉建宁至光熹年（公元168年——189年）间，县乡官员贪婪，百姓徭役赋税沉重，还常遭责打，“含怨呼天，叩心穷谷”。于是，“板楯（蛮）数反”，攻城邑，杀贪官，寇掠三蜀及汉中诸郡，朝廷屡次征伐无果。益州计曹掾程苞对皇上奏道：“板楯七姓，以射白虎（巴人）为业，立功先汉，本为义民，复除徭役……”（《华阳国志》）。无奈之下，朝廷只好采取对賨人实行招抚策略，将渠帅（賨人首领）封为“賨邑侯”（有别于“巴夷侯”）。□高洪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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