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险些凋零的“鲜花”

作为一名检察官，常常需要在情与法中寻求平衡，特别是涉及未成年人的案件，如果不认真考量情理与法理，就案办案，很可能会导致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凋零。

几年前，作为公诉人，我接手了一件让我永难忘怀的案件。案件其实事实清楚简单：17岁的高二女生小曼，偷走好友小玲放在书桌内的存折，由于知道好友取款密码，她便持存折到银行分两次取走4000余元。两天后，小玲发现存折“掉了”，急忙赶到银行挂失，但银行工作人员却告之，她存折上的4000余元已被人取走。小玲随即向警方报案。经调取监控，警方发现取款人竟是其好友小曼。惊讶的老师将小曼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她当场承认了盗窃的事实，并带着老师和民警到寝室拿出了还未使用完的3600余元现金。公安机关以盗窃罪对小曼立案侦查，并将她移送审查起诉。

作为办案检察官，从法理的角度来看，该案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当时的盗窃罪入罪标准是700元，小曼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然而让我为难的是：案发后，小曼的班主任老师立即垫出300元钱，加上查获的3600多元，已全部退还给小玲，小玲也当场原谅了小曼。我在调查走访过程中，老师、同学、邻居、乡亲等均证明小曼是一个成绩优异、尊老爱幼、团结同学，也无前科的好孩子，他们都请求司法机关从轻处理。

我还了解到，小曼的家庭极度贫穷，哥哥在务工时摔伤，母亲身患肺结核多年，又无自理生活能力，父亲多病做不了重体力活，一家人仅靠一个人的低保生活。住校读书的小曼每周回家一次，为了节约生活费，她每个星期五都不会在学校吃午饭，而是一直熬到下午放学回家喝一碗稀饭充饥。

实施盗窃当天正值周五下午，中午没有吃饭的小曼突然肚子痛得难受，她想买点药，可又身无分文。她想起好友小玲的书桌内有一张存折，头脑一热的她乘其不备将存折“拿”走……小曼取了钱，在药店花了300余元给自己和父母买了一些药，吃了一个锅盔充饥后，她咬牙走了10多里山路回家将药带给父母。“你们以后不用再给我生活费了，我能够坚持到高中毕业。”穷困潦倒的家让小曼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个好大学，改变贫困命运，改变家庭环境。

法律的“宽严相济”，既要体现惩处，又要体现挽救。鉴于本案的具体事实和证据，我将调查情况向领导作了汇报，大胆提出对小曼适用当时正在试点推行的“附条件不起诉”。我还提出：给小曼一段考验期，让她继续完成高三学业。如果她在考验期内不再犯，积极表现，考验期满后则作出不起诉决定，并将其犯罪档案封存不计入个人档案。

鉴于小曼系在家庭极度贫困无钱吃饭、买药情况下实施的盗窃行为，主观恶性较小；案发后退还了全部赃款，得到了被害人的谅解。渠县人民检察院为小曼制定了“附条件不起诉帮教措施”，要求其刻苦学习，勤俭节约，积极参加公益劳动，并正式作出了“附条件不起诉”决定。

在各方的鼓励下，小曼的成绩更是突飞猛进，在高考中取得了优异成绩，被一所知名财经大学录取。面对来之不易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小曼心存感激，但巨额的学费又让她陷入了迷惘和无助。为让她顺利入学，渠县检察院呼吁社会各界伸出援手资助小曼，筹集来的8000元爱心助学款，让她在大学里开始了新生活。

小曼终于顺利步入大学，我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小曼的教育挽救，是我从事检察工作以来，在挽救未成年人案例中最成功的一起。

□陈军 本报记者 龚俊/整理 王小涛/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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