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雅兰/文·
我很怕狗,除开黑儿。
黑儿是一只公土狗,1968年初春它两个月大时,父亲从朋友处抱回来,因毛色偏黑,便唤为黑儿。父亲看上它是杂交狗,每次上山打猎,能帮助撵山追赶猎物。
那时父亲母亲分隔两地,父亲在渠县县城上班,母亲拖着四个哥姐在卷硐公社邮电所。孩子们都期盼父亲每月回家的日子,除开有好吃的糖果饼干,还有他上山打的猎物。黑灯瞎火里,黑儿早早奔回报喜,身后,父亲扛着他心爱的长管火枪,拎着野兔山鸡,大家终于可以打顿牙祭了!
1970年初春,黑儿两岁多,长得很高很壮,但街上不准养狗了,父亲便将它送给回龙乡下老家的三叔。父亲离开时,黑儿追了好几里路送别。
那时还并没有我,1972年我才出世,1976年我四岁那年,全家搬到县城和父亲团聚,听父亲偶尔讲起才得知黑儿的存在。
我与黑儿一共见了两次面,一次是1979年过年,一次是1982年的永别。
1979年冬,全家回乡下过年。那天下着小雨,汽车开到回龙街上,还要走上好几里泥泞的田坎路才到三叔家。
一行人走到村头梁子拐弯处,离三叔家还有百把米左右,随着一阵
犬吠,院坝里窜出只大黄狗朝我们凶狠奔来,三叔呵斥也不管用。接着,又一只黑狗也闻声吠出来,我吓得在父亲怀里尖叫大哭。忽然,黑狗停了脚步和叫声,远远的望着父亲,接着用头尾驱赶黄狗,然后摇着尾巴飞奔过来。
“这是黑儿吗?”父亲腾出只手摸摸黑狗的头,不确定地问三叔。“是啊”,三叔答道,“二哥你已经五年没回来了,这狗居然还认得你,真是通人性。”
到院坝后,父亲放我下地,忙着去和一群亲戚寒暄,黑儿则安静地跟在他身前身后。我学父亲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立刻趴下身,用头蹭蹭我的脸,满眼温柔。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黑儿,也是我今生至此唯一和狗狗最亲近的一次。
1982年夏,小学三年级放暑假,我独自回老家玩。这是第二次见到黑儿,没想到却是永别。
当时黑儿已经14岁了。城里孩子来到乡下,似乎总被大家簇拥,一群孩子天天陪我爬山嬉戏捉迷藏,黑儿也跟随左右。
它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身体松垮,皮毛稀疏,背部还有一大块癞痢,直见红红的皮肉。
它背怎么啦?我指着那一大块癞痢问。堂妹笑着说:它今年冬天特别怕冷,蜷到灶前烤火,火石落背上烫的,毛就长不出来了。我轻轻摸了摸那块红肉皮,眼眶有些湿润。
这时,有个两三岁的小童骑到
黑儿背上,“驾驾驾”的大声吆喝,想让黑儿驮着他跑动。可现在的黑儿已不是当年追赶猎物的撵山狗了,它艰难地在原地打圈,身体被压垮几次。给我下来!下来!我大声吼道。小童被吓得哇哇哭起来,玩伴们也不明白我为何生气。
回家的前一天傍晚,我们在地里捉蜻蜓,黑儿也跟着扑腾,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发呆。突然传来几声咳嗽。你咳嗽吗?我问身旁的堂哥。没有啊。堂哥说完。这时又听到几声,很像人的咳嗽声。会是谁呢?想不到是黑儿,它正低头像个年迈的老人费力咳着,我蹲下身,它也抬头看着我,满眼浑浊和不舍,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它眼里看到的其实是父亲。
回县城没几个月,有天父亲淡淡地告诉我:黑儿死了,老死的。我轻轻哦了声,问:埋在哪里?父亲先没出声,后来才低声说道:没埋。肉,三叔他们吃了。
我一下子跑开,好几天没和父亲说话,直到长大后才谅解三叔,明白乡下养狗自然老死的极少,更何况是1982年的中国农村。黑儿活在乡下的十二年,其实更多的也是三叔对父亲的爱和期盼。
至此之后,我没养过狗,也仍然很怕狗。世上再无黑儿,也不必再一次面对太早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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