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庙 武庙 文昌庙 崇文 尚武 重教化（四）

文臣武将叙爵禄

朱老汉的儒学龙门阵准备收场了，张老哥又冒出一个话题：儒家孔子、孟子都是以其学术著作成圣成神，进入文庙享受万民崇祀，可是像关羽、张亚子这样的人无“经”无“典”，为啥历代也给他们修庙塑像，叫人顶礼膜拜？

张老哥的话题，很值得考究。

我小时候爱听龙门阵，很多龙门阵都涉神涉鬼，乡间装神弄鬼的活动不胜枚举，城镇乡村涉神涉鬼的神堂祠庙多得很。今通川区大北街北端东面墙上那幅清朝嘉庆二十二年（1815年）达县城垣全图（二），其间所标注的建筑物除官府署衙之外，庙、宫、祠宇就有十多座。到清朝末年，城垣建有“九宫十八庙”。再以我老家今通川区凤北街道办事处44平方公里幅员内就有寺庙祠宇29座，地保一级的“土地庙”上百。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予估算，这充分说明封建社会神文化的强势，“神”权似乎主宰一切。

朱老汉对神文化是门外汉。只晓得“神”不是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寺庙庵观也不是用来粉饰景点的配置。

神观念产生于原始社会后期，神是人们不理解、不能驾驭自然力量和社会力量时，这些力量以人格化的方式在人头脑中的虚幻反映。对神的信仰和崇拜是一切宗教的核心。在西周以前，神鬼观念极为普遍。因自然界“奇异难测，异乎寻常”“妙万物而言，不可以形诘者也”，人们把一些虚幻、瞬息万变暂时无法解释的现象视为“神”。最古老的是原始神、自然神，如天、地、日、月、水、火、风、雷……其后，又出现宗教神、行业神、冥界神……不断发展、演化。

神越来越多的根本缘因，是为了适应社会需要，说直白点是政治需要。

先简析关羽由人到“神”成“圣”的履历，以见证一斑。

大家都知道关羽（？-220年），三国蜀汉大将，字云长，本字长生，山西人，跟随刘备起兵，东汉末年亡命于涿郡。东汉建安五年（200年），刘备被曹操打败，关羽被俘后极受优厚礼遇，被封为汉寿亭侯。之后仍归附刘备。建安十九年，镇守荆州。二十四年，围攻曹操部将曹仁于樊城，又大破于禁所领七军。因后备空虚，不久孙权部将袭取荆州，关羽败走麦城（今湖北当阳东），兵败被擒杀。从魏晋至唐代，关羽的名讳也只是“关羽”，在民间的影响不大，生前最大军衔不过“前将军”，最高爵位是“汉寿亭侯”，在关键时刻“大意失荆州”，连自己的性命也没保得往，落得个身首异处，实在没有显赫的“神通”。可是，宋代以后，他一生的事绩被神化，升堂登殿，被尊为“关公”“关帝”，受封建帝王和老百姓景仰、崇祀。

自古迄今，历朝历代都重教化，兴礼乐，置法律制度以文教治理国家，发展生产保障政府运行和百姓衣食，这一切还得靠武力来维护国家安全和百姓安居乐业。明末清初出生于今通川区蒲家镇唐家坝石朝门的著名思想家唐甄（1630-1704年），在他所著的《潜书》（中华书局，1953年版）192页之中有段这样的文字：

“古之贤主，受命于天，为民父母，实有慈心，不握而提，不怀而抱。痛民之?于死，兵以生之；恐民之迫于危，兵以安之；如保赤子，德者，乳也；兵者，药也；所以除疾保生也。”

这段话扼要说明：国家在重视“文治”的前提下，也要重视军事，以武力保国安民，这是关羽成“圣”成“神”的背景之一。

元末明初，世事纷繁，社会需要一个维护正统道义的有力形象来巩固皇权的正统学说，小说家罗贯中（1330-1400年）应时而生。他耗费心血撰了部扬誉中外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尤以其中那章“玉泉山关公显灵”把关羽推到了史海的浪尖之上，关羽生前那种忠信礼义、仁勇具备的全能形象理所当然成为了人们的精神支柱。

再者，民间既然有“文圣人”，一定要有“武圣人”才配套。“人抬人，无价宝”，明朝年间，人们进一步绘影绘声把关羽包装成忠义勇猛的大英雄，赋予更多职能，说关羽具有司命禄、佑科举、治病除灾、驱邪避恶、巡察冥司，乃至招财进宝、庇护商贾等多种法力，道教奉他为“护法神将”。明神宗朱翊钧封他为“关圣帝君”。其后，加封他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大帝”。其封号超过人间帝王，因为历史上还没有那个皇帝敢称大帝。清朝中后期，“袍哥”盛行，认为关羽是位义结千秋、忠贞不二的江湖好汉。“桃源三结义”是江湖义气楷模，是“袍哥人家”标志。封建统治阶级也很乐意用集“忠孝节义”于一身的关羽来教化臣民，维护封建秩序，“武庙”“关帝（关岳）庙”遍布城乡，很多关帝庙内还高悬皇太极亲赐“义高千古”匾额，追封日加。至光绪五年（1879年），清政府对关羽的封号加至“忠义神武灵佑神勇威显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共24个字，可算登峰造极。皇帝甚至亲自诣关庙拈香行礼。

达县武庙（关庙、关岳庙）在今通川区来凤路怡鑫宾馆后部分，建于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重建，原仅祀关羽，称“关庙”“武庙”，清末及民国初年增祀岳飞，称“关岳庙”。旧时，也是钦订的重大祀典之一，除春秋二仲月例行祭祀之外，城乡袍哥组织于农历五月十三致祭，称为“单刀会”。

清乾隆九年（1744年）钦颁祀典祝文：维帝浩气凌霄，丹心日月。扶正统而彰信义，威震九州；完大节以笃忠贞，名高三国。神明如在，遍祠宇于寰区；灵应丕昭，荐馨香于历代。屡征异迹，显佑群生。恭值嘉辰，遵行祀典。宴陈笾豆，几奠牲醪。尚飨。

文治武功，安邦卫国，光大弘扬中华文明，还得有个主管人间功名爵禄和福运之神。于是又演化出文昌帝君。

旧时，达州城乡有多个文昌宫（祠、阁）。达县城内就有东文昌宫、西文昌宫。它的祖庙源于四川梓橦文昌宫，其前身本名“亚子祠”，是为了纪念晋代张亚子而修建的。张亚子又叫张恶子，世代居住在梓橦县北七曲山。传说，他对母亲极其孝顺，在朝廷做官不幸战死之后，当地百姓给他立了座庙，叫“亚子祠”，当作雷神祭祀。又传，唐代“安史之乱”时，玄宗李隆基逃往四川，张亚子在万里桥迎接，李隆基便封他为“左丞相”。其后，唐僖宗李儇也入梓橦躲避内乱，张亚子又帮助唐军平息叛乱，李儇于是封张亚子为“济顺王”，宋代又加封为“英显王”。元朝年间，道士假托梓橦神降笔作了所谓《清河内传》，说他生于周朝初年，经历七十三代，西晋末年降生于四川名张亚子，成为梓橦神；还说玉皇大帝命令他掌管文昌府和人间禄籍，从一个地方神一跃成为全国性大神，并逐步与文昌神合二为一。

文昌本是星官名，属紫微垣，共六星，即斗魁（魁星）之上六星的总称。《辞海》载“文昌宫”其六星，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六曰习禄。又叫“文曲星”，道教尊其为主宰功名利禄之神。隋唐科举制度产生以后，文昌星倍受文人学士顶礼膜拜，说文昌“职司文武爵禄科举之本”，与梓橦帝君合署办公。元仁宗孛儿只斤·受育黎拔八达封梓橦神为“辅文开化文昌司禄宏仁帝君”，简称“文昌帝君”。

南宋年间，道士假称文昌帝君受天的启示，作了《文昌帝君阴骘文》，这是一本托名文昌帝君劝说世人行善积德的劝善书，与《太上老君感应篇》和托名关羽所撰《关帝觉世真经》合称三大善书，在明清年代十分流行，影响很大。

离奇的是，很多文昌宫文昌帝君塑像左右塑有一聋一哑二位贴身侍从。究其原因，据《历代神仙通鉴》卷十一称：“（梓橦真君）道号六阳，每出驾白骡，随二童：曰‘天聋’‘地哑’。真君为文章之司命，贵贱所系，故用聋哑于侧，使其知者不能言，言者不能知，天机弗泄也。”——原来是为了预防科举考场泄密。

注：东文昌宫址在今东城文华街小学。建于清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嘉庆十一年（1806年）重修，并附建魁星阁。西文昌宫（梓橦宫）址在今通川城大西街235号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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