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空着的地

宾宾有理赵宾，女，1970年生，网名“凿冰煮雪”。通川区中医院内科医生，曾经的文青一枚。从医20余年，感悟颇多，常思述之与人，言之不尽泄于笔端。把自己所想所思所悟用文字表达出来，和朋友们分享快乐，分担忧伤。

如果一个人平凡，大抵年轻时没有远大理想，比如赵医生。很多年前，同学少年阅读《居里夫人》，掩卷遐思之际，多少年轻的心，生出无限的崇敬、澎湃的激情，暗暗立志成为科学家。我却看到晚年的居里夫人，逝于自己提炼的放射元素所致血液病，和一位同样缺乏理想的好友私语：幸亏世上有这么多勤奋的人，推动社会进步，让我们这些不努力的人享受科学成果。

但是没有远大理想，并不是没有梦想，能够住进带花园的房屋，就一直是我的梦想。直到十多年前，而立多年后依然感到梦遥无期，在王先生提示：“先定一个小目标”之前，早已自悟，搬进现居带两阳台的房子。

那时候儿子不过5岁，朋友们都劝高楼封了阳台安全，然不喜欢整日活动在室内，只透过窗户看世界，希望留一处置身自然的空间。但架不住周围一些安全事件的阴影，我有些动摇准备听朋友言，封阳台。

那日，儿子养的小白兔在阳台玩耍，大概不到一月，萌呆呆的样子。爬到了阳台边缘，伸头看几十米高的楼下，显然是吓着了，战战兢兢退到安全地带，才神色如常。看到这幕，想小兔尚知惜命、躲避危险，何况5岁小儿乎？给儿子一番现场说教，他点着同样萌呆呆的大脑袋保证不靠近阳台边缘。

于是我家保持了露天阳台。在两阳台的右边砌了两池子，一池填土栽花，一池灌水养鱼，养鱼的水浇花最有肥力。儿子只喜欢鱼，不喜欢花。那时年轻缺少耐心，在家呆不住的，带着儿子四处玩耍，花草养得泼辣，娇气一点的都难活命。

然后儿子长大上学，从本地到外地，鱼是没人喜欢了，当最后一条鱼都保不住时，便填了土变成花台。当儿子的时间越来越不属于我们，花草便越长越茂盛，俩花台显然不够填补儿子离开的时间。

于是便找匠人在两个阳台的左边，再砌花台，现在咱家有四个花台，把希望有花园的梦想微缩成花台。如同一些公园里修建世界名胜的微缩景观，让那些出不了国的小老百姓们拍几张照片，浮想出身临其境的感觉，以慰平生。

4个1平方米左右的花台，着实还须得填些泥土，栽种些名目繁多的花草，花费些本人的精力和时间。家中另两个成员指望不上，大的尚能在花开时欣赏，时而惊叹着花的娇艳，摆拍出几幅图片；小的在家时间少，每当春花最盛时都不能亲见，只对那棵种了十余年的枇杷有感情，因为年年最甜最大的果都进了他的口。

阳台的花草，除了一株蔷薇和那棵枇杷，寿命足够长，是家中元老，其余更新换代很多次。有夭折断了子孙的，也有老一辈死亡繁衍了后代的，总之生生死死，每个花台都没闲过。

栽花最常生出的感概是：只有死去的花，没有空着的地。2号花台里那株长命的蔷薇，本来有个好邻居，半人高的大栀子花，端午前后开出一片白色，采撷插瓶香气宜人，谁承想这株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几年前突然在开春时叶枯枝败，只得忍痛挖除。空出的那块地里，很快长出许多植物，薄荷、鱼腥草、迎春花、五叶梅，有些是什么时候掉下的种子都不知道，就把一块空地填得满满密密，春夏秋轮番开花，仿佛要证明给我看，它们的美丽不输于栀子。

盆栽植物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枝枯了、叶黄了、花不开了，植物便没用了，能救治时救治，不行就重新栽一盆。断不会因为死去一株花，便丢弃一个盆，连泥土都会保留，单单剔除没用的植物。

所以栽花时常心惊，原来曾经再怎样爱惜的花草，没用时哪怕心痛，也会把它们放弃，从不曾因为顾念它们的旧好，放任占据着土壤花盆。人是如此地无情。

所有的职场都是无情的土壤。能胜任时留下来，不能胜任时被替代，不要指望既往的功绩，留有永久的位置；不要骄傲地以为，谁不可替代。

放眼历史的长河，朝代替换、人物辈出，谁见了人生过百年？不过是各领风骚数十年。在自己的土壤里好好活着，只有死去的花，哪有空着的地？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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