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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像棉花一样洁白

来源:达州日报 2019-08-23 09:05   https://www.yybnet.net/

那天中午在通川区西外金兰路食堂吃工作餐,偶然听美女主播晓琴聊起她们正计划筹拍一部叫《达棉芳华》的片子,以纪念那些在达棉厂工作的人的青春岁月。连片名都想好了,可见是认真的,绝非说说而已。晓琴邀我来写剧本,我因手头杂事儿太多未敢贸然接活儿,加之我毕竟不是达棉人。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却没想到,那些有关达棉厂的记忆不经意间被唤醒了。

计划经济时代,当时的棉纺厂、达钢与新达三个大型国营企业是达州(原达县地区)的三大重点企业。这个巨无霸国营大型企业繁荣时期如果加上职工家属和子弟学校,据说有一万多人,创下的产值利润过亿元。那时达城就业人口众多,就业很难,每天去劳动调配站找工作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即便招进集体所有制或乡镇企业也非易事,想招进达棉厂当上一名堂堂的国营大企业工人,更是难于上青天。厂里工人男少女多,纺织女工约占三分之二。

每天早上,州河对岸的棉纺厂大门口,那些刚刚上完夜班的纺织女工提着空饭盒,沐浴着朝阳,有说有笑,像海里一群色彩斑斓的鱼涌出厂大门。她们脸上虽带着一点倦意,笑容却依然灿烂如花,富有弹性的脚步透出青春活力。她们沿着红旗桥,游向城里的大街小巷,各回各家。

那真是达城一道美丽的风景。一些想找女朋友的单身汉怀着一颗渴望艳遇的心,有事没事去红旗桥头“打望”,目的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结识一个有缘分的纺织女工。

要是五一、国庆、春节这样的节假日或重大活动,譬如欢庆某届人代会胜利召开,庆祝襄渝铁路胜利通车,庆祝粉碎“四人帮”等等,城里都会举办街头文艺表演和彩车游行活动,每个有条件的单位都组织文艺节目,统一在凤凰头或老车坝演出。市民则倾巢出动,携老扶幼,涌上街头去看闹热。当然最期待的就是看达棉厂的彩车,那些参加表演的女工,个个都是经过百里挑一挑选出来的,可谓花中选花。当她们戴着白帽、围着白围裙,抹上胭脂和口红,手里挥舞着放大的纺纱织布工具,亭亭玉立站在花车上,美得像下凡的仙女,不知会温暖多少男生的春梦。

达城老百姓为她们自创了一个词儿:“纱妹儿”——专指达棉厂年轻漂亮的纺织女工。在当时的语境下,含有赞美和羡慕的成分。

那个年代,达城还没有天然气,老百姓煮饭炒菜都是烧煤炭,也没有洗澡设备,到了冬天,家家户户洗澡就成了一大难题。要洗澡就先烧一大锅开水,倒进大木盆,兑上冷水,坐在木盆里边洗边兑热水,以保持水温。

城里老车坝大众旅馆开了一家浴室,生意很好,在窗口买票后还会发一块比火柴盒还小的肥皂。我参加工作后偶尔去洗过两次,实在闻不惯那股浓烈刺鼻的肥皂水气味,加上有时洗到半途锅炉还会出故障,喷头的热水突然停止,冻得双脚跳,大伙就一边敲水管,一边齐声大声抗议:“热水,放热水!”“退票,退票!”从此我不敢再去了。到了周末,有时就跟着朋友同事一起到城郊附近的厂矿去洗,当然去得更多的还是棉纺厂。

我哥先在达棉厂清花车间干临时工,开包,干的是力气活儿,后来幸运地转正,成为一名达棉厂的正式职工。一进冬天,每次我要洗澡就先去车间等他下班,也正好看看他和工友干活。偌大的车间被日光灯照得如同白昼,加上烘房的暖气令车间空气干燥闷热,令人昏昏欲睡。

每次洗完澡,哥就把烘房的门拉开一道缝,让我把才洗过的头伸过去,很快就把湿漉漉的头发烘干了。那些打成四方型的棉花包整齐地堆码在烘房内,哥和工友把沉重的棉花包推出来,用老虎钳将包上打捆的8号铁丝咔嚓咔嚓一一剪断,撕开包棉花的包布,再用推车把拆掉包装的棉花包推上机器。

这工作需要良好的体力才拿得下。记得夏天里每次下夜班回来,哥累得浑身是汗,衣服早已湿透。母亲心疼他,不管春夏秋冬,只要哥上夜班,母亲都会在睡觉之前,专门进厨房为哥煮上一斗碗面条,放在灶上煨着,等我哥半夜下班回来能吃上热面条。我常在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哥吃面条的声音惊醒。那种显得有些粗暴的吞噬食物的声音,很响,很急促,也透出某种满足的快感。那是一个只有饿极了的人才会有的进食声音,可见他上班的劳动强度有多大,让我至今记忆深刻。

遇上周末,哥偶尔会约上几个要好的工友来我们家来玩,吃饭喝酒打麻将,我与他们也混得很熟。现在都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和名字:冯伦、邓伟、李朝红、段幺娃、庆国等等,那些带着浓郁的工人阶级特色的青年工人,大多数都肌肉发达,目光单纯,直爽朴实,对人热情。只要哪家遇上搬家、修房造屋,或红白喜事,只需一个招呼,捎个口信,就呼拉拉地准时赶到,绝不含糊。

我哥比较幸运。他虽没上过大学,没有文凭,却一直爱读书,坚持自学,受文学热潮的影响,渐渐喜欢上写作。我们兄弟俩订过很多文学杂志,还合伙开过书店。我哥凭着勤奋刻苦,很快就在报刊发表了不少文学作品,有篇小说还上了《四川文学》。体制改革之前,他遇上了识才的厂报领导,几经周折,被破格从车间直接调入厂部《达棉报》编辑部,专门编辑文学副刊。

那时正是中国的文艺复兴时期,他的写作激情迸发,佳作迭出,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工人作家。他还给厂里的业余作者讲写作课,分享他的创作小说的经验。我记得他们还举办过征文大赛,搞得风风火火,很是风光。我相信这是他人生的巅峰期。我想象得出,每天下班,当他戴着墨镜,骑着自行车,从厂部大楼出来时,身后不知尾随着多少双纱妹儿热辣辣的目光。

可惜,时代的步伐无法阻止。

后来,棉纺厂向市场经济转型过渡,国营企业开始体制改制,棉纺市场竞争空前激烈。在风起云涌的改革大潮冲击下,棉纺厂几经风雨,几番沉浮,最终没有与时代接轨,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重建辉煌。厂子开始走下坡路,新上任领导采取逐渐减产、减员下岗、开源节流等措施,但一番苦苦挣扎之后,依旧不见起色,无力回天,最终不得不痛苦而又无奈地选择破产。

我哥和编辑部的同事在《达棉报》停办后离开了厂里。几年后,他应聘到东莞交警支队宣传科,接替我做交通安全报的编辑记者。直到接到政策性退休通知,才辞职回家。如今,他一边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一边延续他的文学梦,写了不少散文,发表一些纪录达州风情的文章,日子过得还算充实而知足。当然这是后话。

当我听到棉纺厂破产的消息时,一时无法相信会是真的。我那时还在东莞,每次出去采访都看见源源不断的货柜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看见港澳台商人们在南粤大地投资建厂,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每年春节,我回家休假过年,都会听哥聊起棉纺厂的困境。

从我哥那里得知,他的那些下岗工友后来都离开厂子,各奔一方。进入中年的他们再就业机会并不太容易,为了生计,有的去外地打工,有的与朋友合伙做点小生意,有的操刀卖肉,大都活得磕磕碰碰。但只要听到某个工友的老屋遭遇洪灾火灾,或者患了癌症,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捐款资助,尽一点微薄之力。他们把一生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都贡献给了达棉厂,厂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棵树,产值和利润的每一个数据,每一项荣誉和成绩,都凝聚着一代又一代达棉人的心血和汗水。每次当我听到哥讲起他们的故事时,心里总会酸酸的。

我总在想,当年达棉厂在做出破产这一决定的那一刻,不管是政府主管工业的决策层,还是时任与历届厂领导以及成千上万普通的达棉人,甚至还有像我这样与纺织厂有些这样那样关系的人,心里都一定万分不舍。仿佛一个王国的破灭,昔日所有的辉煌,都在坍塌的灰飞烟灭中荡然无存,化作一页凝重的历史。其实,这是时代每前进一步所不可避免的阵痛。正是有无数人的付出与牺牲,才换来国家今天的繁荣强盛。在党和政府的关怀和扶持下,贫困百姓都已脱贫致富,享受着扶贫政策红利,日子越过越甜。

无疑,这是无怨无悔的达棉人最感到欣慰的。

我相信,每一个达棉人的心,依然像棉花一样洁白。

□曹文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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