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个小女孩

赵医生2岁时，随父母迁到现在居住的城市，长成一个地道的达州人。因着父母是外乡人，婚前本地没有亲戚，造就了我对侄儿侄女缺少概念，很不把自己当长辈。

20出头那年寒假，妈妈准备带我姊妹到大舅家做客。母亲有两个哥哥，兄妹仨工作在不同的城市，自小便知道泸州、绵阳有大舅二舅，那两个陌生的城市便亲切起来。大舅是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来往最频繁的亲人，极宠他的幺妹儿，爱屋及乌地疼爱我姐妹俩。

大舅厨艺好，可以把鹅烧出鸡的味道；大舅将就我俩，陪我们满山跑。有次看到山坡上开了朵山丹丹，就要去采，大舅说危险不让去，我俩不依非要往上爬，大舅就在底下喊：小祖宗呃，你们下来我去。然后就攀爬着采下山丹丹。

所以去大舅家，我极为兴奋。放假我从学校出发，妈妈和姐姐达州出发，我先一天到泸州。4个表姐表哥带着各自的孩子聚一起，给我热烈的欢迎。

4个2-8岁的小孩，最小的女孩上面3个哥哥。他们上窜下跳满屋子跑，有时聚在沙发靠背上，跳下来又爬上去。我感到危险，长辈之责俨然而生，就抓住一个小男孩制止，谁知那小子不依好，站在沙发背，扬手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连想都没想，反手一耳光回在小家伙的粉脸上。

小家伙愣了半晌，肯定想不到这个姨会跟他一般见识，打要还手，小嘴一瘪哭将起来。赵医生不示弱，看表姐循声过来，也咿咿呀呀，“欺负我妈妈还没来哦。”表姐笑得岔气，第二天见着我妈告状：姑妈也……。

近30年过去，大舅去世已经8个年头，3个男孩早已先后结婚或当了父亲。当年那群孩子中最小、总是跟在哥哥们后面跑、舅舅及全家最疼爱的小侄女，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如花娇嫩，且才能不输容貌，事业也发展得风生水起。优秀的女人婚姻总是迟到，今年终于决心委身一位同样优秀的男孩，婚期定在明媚的春天。

年近80的老母亲，早早便决定参加侄孙女的婚宴，更重要的是去祭拜长兄。隔着410公里，我们担当起运送老太太的重大责任。

老人身体硬朗，跟着我们清晨出发，珍惜着花好风轻的春光，绕行到下午方至目的地。早有她一众子侄等在宾馆外，打开车门迎接老人家，老太太被热情晕了，滞留车旁，被她的毛脚女婿停车时，碾压了足背。

自己夫婿闯下大祸，赵医生临乱不惊，及时安抚正确处置，第二天母亲基本行走自如，众人都长出一口气，很是佩服老太太的修复能力和运气。在大舅的墓前，妈妈喋喋念叨：哥哥，肯定是你保佑了我。

侄女的婚礼现场，以白色为基调，背景墙金色的花架，T台前金色的拱形门，点缀着成千上万各形花朵，多为白色，间有浅紫淡蓝，黄、白两种光源变幻照射，有种仙境般的迷离朦胧，极尽低调的奢华、浪漫。

西装革履的表哥，牵着妆容精致、银冠银饰、身披白色婚纱的女儿，把新娘的手交给新郎，台下背熟的祝福语依然不够流畅；明明早已暗度陈仓，现场跪地求婚仪式，依然让我的小侄女满含热泪。

婚礼是每个女人心中的一场梦。没完成时，爬山涉水去寻觅；完成心愿，心里觉得就那么回事，对着晚辈后生，偏是眼光望向远方，似乎想要回到年轻，口里无限留恋：女人，必须要有一场热烈的婚礼。

婚礼接近尾声，到了抛花球环节，催正在大快朵颐的儿子参加，儿子哼哼他还小；到了撒红包环节，他又说，那都是小孩子才去抢。突然发现，快到20的儿子，和当年第一次到舅舅家的我，年龄相仿，接近成人的世界，内心依然是个孩子。

婚宴结束，亲人间依依离别。母亲兄妹的三家子女，很难聚得这样整齐，6位老人已作古一半，母亲是参加这次婚宴的老辈代表，自是被稀奇拥簇。老太太很是骄傲，向晚辈们讲：我哥哥怎么怎么样，我二哥……。不知怎的，总想起当年跟在哥哥们身后的小侄女，那时的母亲也是这样？

一家人有三个孩子，到了三个城市，就有了血脉联系的三个家庭，慢慢的，一代代血缘会淡会更淡，老人在，家族就还在。

为一个人，赴一座城，参加一场婚礼，聚集一次亲情。乖乖小侄女，愿美好的生活，如同婚礼上那身铺开的洁白婚纱，包围着你，从此夫妻恩爱，相伴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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