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芳妙判灭门案

□杨建华

433年前，明万历十三年（1585），是卫承芳赴任温州知府的第三年。在一个夏日，洞头县巡检向他汇报发生在境内的一起一家七口被全部杀死的灭门惨案。而幸存的一只黄犬为官府破获这起扑朔迷离的案件立下大功，在它的协助下14个嫌疑人被抓获。

恶少杂皮供述，牵出主谋

大堂之上，卫承芳对14个嫌疑人，严厉斥责道：目前证据确凿，如果不从实招来，不仅大刑伺候，将你们立毙杖下也不为过；如果还想狡辩抵赖，就放黄犬咬你们，要知道，黄犬是动物，动物咬死人是不用偿命的！

卫承芳的言辞，镇住了那14个都是15、16岁的恶少。嫌疑人平常也未见过官府，更没上过大堂，看到从未见过的刑具往面前一摆，再加上那只黄犬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个个吓得虚汗直冒，色如土灰，有几个当场瘫倒在地。14个嫌疑人便如实供述了犯案的详细经过。

面对14个年轻凶犯的供词，卫承芳觉得在这起重大命案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更为强势的主谋。经过一番审讯，这起案件的幕后隐情逐渐浮出水面。

租田被霸妻，逃离老家

被杀的陈知识，曾在炉湾村居住，家有几亩薄田薄地，另还租下本村富绅常杰家的几亩地耕种。在租地时，常杰却不要地租，只要求他们夫妻为自家干活相抵，也明确约定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两个时间，要陈知识到他家去干杂活，逢三逢八的时候，要陈知识的妻子到他家去舂米磨面。

陈知识的妻子是一个朴实本分的乡村女人，略有姿色，当常杰看到之后，心里头就打起了鬼主意，心怀不轨，常常找借口亲近陈知识的老婆，动手动脚进行调戏猥亵。这个胆小懦弱的女人，想到租了人家的地，又没收租金，不好回绝，也不敢出声。常杰便得寸进尺，趁家里没人时，对陈知识的老婆进行奸淫。而陈知识的妻子受辱之后，回到家里对陈知识哭诉。

陈知识是一个憨厚老实之人，虽然知道妻子受辱，也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敢怒不敢言。说起常杰这个人，他家大业大，还住着高楼大院，家里还养着护院的人，又结交了一帮恶少和社会上的许多杂皮。陈知识也知道常杰横行乡里，要是谁不听从他的，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说杀人就杀人，陈知识哪敢惹他？而陈知识窝在心里的愤怒又不敢讲给妻子，让常杰肆无忌惮也更加放纵，常常把他妻子留下来，不是十天就是半个月不让回家。

忍辱负重的陈知识想，我惹不起你，难道还躲不起你吗？那天，陈知识租下一条船，等到妻子回家的时候，在月黑风高的半夜，夫妻俩悄悄乘船来到洞头岛，投奔到自己的舅舅家。

雇凶跨海追杀，黄犬报恩

据史料记载，洞头岛距瓯江出海口有39海里，在当时的地域而言，算是孤悬于海外了。陈知识以为，一家人跑到洞头岛，离家那么远，完全彻底摆脱了常杰的掌控。

陈知识走后的第三天，常杰才知道陈知识带上老婆不知去向，心里大为恼火，便召集一帮恶少，让他们四处打探陈知识和他妻子的下落。不到一个星期，那帮恶少便把陈知识逃到洞头岛的住处打探得十分详细。于是，常杰又把那帮恶少再次召集叫来，为他们摆了一桌好酒好菜，边喝酒边给他们分配任务，称把陈知识一家全都杀掉，必有重赏。在酒桌上，就有14个恶少踊跃报名。常杰怕这帮恶少没有社会经验，办事不牢靠，便说道：在出发前，先给一半的赏金。我不要什么尸首，只要把陈知识妻子的双乳割下来，带回永嘉县给我看了，才算是交差，才能领走另外一半的赏金。

第二天，那帮恶少租船到了洞头岛，很快就找到了陈知识的家，那帮恶少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砍刀一阵疯狂乱杀，将家里的七个人全部杀死，还将陈知识的妻子的双乳割下装进包里。就在此时，一只黄犬突然出现在那帮恶少眼前，凶猛地扑了过去，对那14个人又撕又咬。这帮恶少仗势人多，挥刀乱砍，结果被黄犬躲过。黄犬的狂吠嚎叫，惊动了邻居，不多一会儿，众多邻居赶来，边跑边吼抓强盗，呐喊助威的声音和气势吓到了那帮恶少。

在当时，为何邻居们听到黄犬狂吠不已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赶来助威呢？当时明朝有一部法典《大明律》，按规定，在乡村，凡是遇到强盗打劫，左右邻居如果不赶去救助的话，若被官府知道或查出之后，要杖一百以示惩戒，这个法令的颁布，就是要求乡邻之间要团结协作，减少乡村鸡鸣狗盗等各种违反乱纪的行为发生，进一步巩固和稳定乡村治安。尽管乡邻们知道有这么一个法令，大多都是胆小怕事之人，所以，只是呐喊助威，不敢靠近并去围攻那帮恶少。但那帮恶少杀了人心虚害怕，听到捉强盗的呐喊声，也不敢久留，慌忙开船逃走。

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在短时间里，夺走了7个人的生命，但值得庆幸的是，陈知识所养的黄犬，最终为主人找出了凶手。让人不解的是，幕后元凶常杰为何要步步紧逼陈知识一家，置人于死地呢？

幸亏那条逃出来的黄犬跟随巡检到了永嘉县，在它的协助下，这帮恶少被全部抓获归案。

凶犯手段残忍，被判极刑

卫承芳听完抓获过程之后，叫衙役把常杰带上大堂后，便给他上了死夹棍。卫承芳拍下惊堂木，愤怒地说：你奸占了人妻且不说，人家惧怕你而逃走了，你还派人去追杀，你于心何忍？做法还如此歹毒！

常杰也知道自己犯下了死罪，还厚颜无耻地说：我是奸占了陈知识的妻子，相反，我给了他家好处，租地不收分文，但陈知识不给我打招呼就悄悄逃跑，我心里不服。再说，他的妻子与我有染，她逃跑了，就是无情无义。我如果背上这么一个名声，在我那个地方还有何颜面？不是叫别人看不起我吗？我不杀死他们，以后还有谁能听我的？谁能把我当大爷对待？所以，事情已成这样，要杀要剐，随你知府大人尊便。

卫承芳看到常杰如此藐视的神态，以及口无法令的羞耻，还如此骄横无忌的狡辩，愤怒至极，喝令衙役将他重责40大板，然后进行判决。

判词写道：招伙党崔贵等，饫以丰馔，饵以重赏，跨海越洋逞凶，视人命为草菅，灭门七口。事彰于黄犬报主，以致真凶全部擒获。讵非天败之耶，赃真证确，常杰杆首何辞。凶割双乳，张甲等六贼，亟斩以酬冤魂。张威助焰，李雄等八贼，杖流俱不为枉。雪故主人沉冤，黄犬赴义，自应赡养终身。此制。

黄犬忠心事主，千古佳话

卫承芳认为，那只黄犬为协助官府破案立下了首功，所以要将他赡养终生。那么常杰身为首恶，应该斩首示众，也就是枭首，把他的脑袋悬挂起来，或是在木头或竹竿上，称之为“杆首”。跨海屠杀陈知识一家七口人命，这些首犯属于穷凶极恶，应该将他们“亟斩”，也就是斩立决。

按当时的社会风俗，这是一种循天理，顺人情，合法律的一种判决。对于那些从犯，属于强盗以刑，也要给他们进行杖一百大板，再流放三千里，简称为“杖流”。黄犬本来应该赡养终生，但是那只黄犬自从破获此案之后，便不吃不喝，居然活活地饿死了。

卫承芳有感于黄犬忠于主人，亲自为它撰写碑文，将它与那七个人一起掩埋，希望能够张扬黄犬的事迹，以警后人。

正是：古人尺布犹可缝，浔阳义犬令人忆。卫承芳妙判的这起黄犬报恩案被载入《温州地方志》。

卫承芳资料

卫承芳（1542——1615），字君大，号淇竹，又号拱宸，明代隆庆二年进士。达州达川区亭子镇人。万历中，累官温州知府，进浙江副使，荐起山东参政，历南京鸿胪卿。寻迁南京光禄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严绝馈遗，属吏争自饬。入为南京兵部右侍郎，就拜户部尚书。万历间，寻就改吏部。为官任上，敬业勤政，秉志廉洁，善扶为民，严以律己的情操，坚守淇竹的高尚，上对朝廷“清忠正直”，下对黎民“清白自矢”，享年73岁。去世之时，因清白自矢,家无积蓄,归葬之日，其子孙卖去田地房屋才办完丧事。在《明史》、《明实录》载，皆言赠太子太保，谥清敏。“前有张孟男，后有卫承芳”的为官之道和淇竹家风美名。

卫承芳当属达州明清两代最高的文职官员，誉为“三朝元老”“一代醇儒”美名，为官之道“清忠正直”，名标汗青，成为一代醇儒廉吏。

——摘自《卫氏宗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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