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霉就在我去大学报到的前一天父亲脚扭了雨又铺天

真是倒霉，就在我去大学报到的前一天，父亲脚扭了。雨又铺天盖地地下，天地间一片昏蒙。

我本不要他送我，他却执意不肯。“带这么多东西，转两次车，一个人哪行？”父亲换好衣服，穿上了那双他只有在正式场合才穿的棕色皮鞋。

“爸，恁大的雨，你穿这个行吗？”

“你懂啥！收拾完了没？收拾完了就走！”

天还没大亮。雨哗啦啦毫不停歇，还没犁过的田里，稻桩又抽出的嫩嫩绿芽在雨水冲洗下“刷刷刷”地响，竹子、树木都像裹着一层烟，远处偶会传出一两声狗吠。

父亲卷了卷裤管，一手撑开肥大的雨伞，一手提着笨重的箱子，一只脚踏在雨水中，水滴顿时化作一朵小花，开在了父亲的皮鞋上。

父亲趔趄在雨中，蹒跚在伞下。他的两只脚在这昏蒙的天地间，一高一低，一走一踮，合着不同的节奏，脊背上的肩胛骨在衬衣的包裹下，一起一伏。父亲是个强健汉子，生就一身好力气，平日里一两百斤的重物在他肩背上可以跳着轻快的圆舞曲。而此刻的父亲，脚步虽然还是那样的坚定，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撑着伞的那边肩头向提着箱的那边肩头微微倾斜着，提箱子的那只手青筋突出。不知怎的，我突觉原本高大壮实的父亲在肥大的雨伞下变矮，变瘦了许多……

到了火车站。父亲收起雨伞，将箱子立在一处稍干净的墙角边上，从兜里摸出一把整齐的零钱递给我，“你去排队买票，我看箱子。”说罢，呲牙咧嘴地随即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好不容易买到一张到达州的票，可得等一个多小时才能启程。父亲接过车票看了看，像是对我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要转车，有点麻烦，新生报到，人多，不安全……”父亲皱着眉，眼睛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游移不定。

“爸，你放心，这点事难不倒我，你回去嘛！”我上前双手去抢过父亲手中的箱子，想证明自己的坚强和力量，不料脚下一滑，一个趔趄，父亲“倏”地稳住了箱子。脸立刻皱成一张核桃皮。“你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算了，我还是送你到学校，你在这里守东西，我再去买一张票。”他大步朝售票窗口走去。

在达州火车站一出站，迎面而来的是迎新的学姐学长，满面笑容。

我走在前面，父亲跟在后面。随着人流我挤入学校搭建的一迎新棚子下，站住了脚，父亲留在了雨中。父亲将放在身旁的箱子往身边挪了挪，一手稳住箱子，一手撑着肥大的雨伞，间或会有雨滴穿过伞的外顶部，滴落在父亲的脖颈里。而父亲的裤管紧贴着他的脚踝和小腿，皮鞋如两只喝足了水的青蛙，偶尔还会发出“呱呱呱”的声响。父亲本就天生的一双小眼睛，在此刻更眯缝成一条线，目光凝聚在前方的某一隅。我知道每当父亲思索、焦灼时他都会显出如此表情。

好不容易等来了车，在周围躲雨的新生及其家长一下涌了出来，不约而同冲向车门口。我涌进人群中，被别人挤来挤去，全身的骨头像被挤散了架！坐在车上，当时只有一个感受：车上，没有最挤，只有更挤！父亲挤在车门边，差不多快要变成了纸片人。车子一直往前行驶，开进城市再开向郊野，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开错了方向，直到到了学校，忐忑不安的心才有了着落。

父亲帮我把行李放在了寝室后说，“那我就回去了，晚了没得车。你一切整理妥当再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

“爸，吃了饭再走吧。”

“我还不饿，你快去吃饭。”父亲甩了甩手，神色灰暗，目光有些凝滞，慢慢背过身子，一跛一跛却又疾步走在雨中。我站在宿舍大门口，怅然若失地望着父亲在昏蒙雨中渐行渐远的身影，泪，再也抑制不住了……

——来自田玲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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