苎麻与大竹人的旷世情缘

●曾是农民“摇钱树”，旺销时最高16－18元/公斤，23家麻纺厂万人就业，一时“麻女”成为男子心仪对象

●从1989年秋开始，市场疲软，产品滞销，企业巨亏，麻纺厂成了“麻烦厂”，苎麻振兴至今仍在路上

“中国苎麻之乡”大竹，为四川东部农业大县，合邑遍地苎麻，其面积、产量，均位列全国之首。苎麻与大竹人结下旷世情缘久远矣。然而，成亦因麻，败亦因麻，苎麻价格就像过山车，让大竹人心随其动、爱恨交织。

种植苎麻3000余年

苎麻为荨麻科苎麻属，系多年生宿根性草本植物，亦称“中国草”，久负“中国宝”美名。大竹种植苎麻3000余年，上溯至商周时期。

据1987年版《四川省大竹县志·苎麻志》（以下称《苎麻志》）记述：“晋常璩《华阳国志·巴志》记载：‘武王伐纣（公元前1046年），以其宗姬封于巴。其地桑、蚕、麻、苎、黄润（细麻布）等皆纳贡之。’”大竹地域其时正属巴国。

《苎麻志》记叙，东汉时期，大竹苎麻可达“足相供给”程度，为苎麻主产区。道光年间《大竹县志》有“麻稻为首”记载。民国《续修大竹县志》云：“县属土，皆宜麻，为出产大宗。”足见斯时大竹苎麻生产充盈，市场活跃。民国后期，政府压级压价，麻贱伤农，毁麻种粮。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重麻，麻获重生。上世纪五十年代，苎麻面积约3万亩，国务院授予大竹苎麻生产基地县。至八十年代，麻纺工业兴，苎麻生产遂入黄金期。1987年创史上最高纪录，种植22万亩，生产近2万吨原麻。九十年代至二十一世纪，苎麻生产徘徊起落，然仍居持续发展状，除少有几年跌破10万亩，其余年份均达10－20万亩不等。

1973年，大竹县苎麻站成立，1980年再成立大竹县苎麻科学研究所。2017年大竹县苎麻站更名为大竹县苎麻产业发展中心，苎麻专置工作及科研机构，为国内县属独有。

苎麻落地生根大竹，经数千年，大竹人与苎麻似欢喜冤家，亦乐亦苦，亦爱亦怨。但大竹人矢志不渝，不离不弃护麻，任劳任怨种麻，无时无刻为麻。

苎麻文化有序传承

大竹人种植苎麻已成习惯，既有祖辈之言传身教，亦有苎麻文化之有序传承，尚有适宜之自然地理。

苎麻年产三季，一俟打剥季，男女老少齐动，满坡遍野皆人群及沸腾声。晨六七时趁凉必出，入麻地，先以竹杆或木棍剔麻叶，后剥麻皮捆作小把。至八九时天热归家，并将麻皮以水浸泡。早餐毕，即刮麻，晾晒，晚收干麻。每季如此。三季麻收尽，须抽时进行麻地冬管，以备来年产新。

农人常将干麻分作数份，或售，或家用，或加工。其苎麻加工，《苎麻志》曰：“在1980年以前，几千年来都是手工业生产：手工绩麻，木机织布，人工漂染。”绩麻，为妇人专长，副业也。《苎麻志》记有《绩麻歌》：“绩麻、绩麻，邻居好女娃……更有丘中麻三季，女工因此勤有加。夜引麻成团，日接麻成纱。”木机织布，有口袋麻布、蚊帐布、中布、宽布，自用外，多为输出远销，造福他乡。麻布漂染，皆为手工作业，执碱将麻布漂成白色，再施以土靛染成青色、毛蓝、双蓝诸色布、印花布。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苎麻纺织工业始创办、渐成熟、达兴旺，传统苎麻手工加工业日趋式微。

种麻人受益“中国宝”

苎麻从古至今，既管用亦生财，大竹人受恩于苎麻，苎麻也没亏待种麻人。

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大竹麻业势旺，盛况空前。据《大竹县志》（1986-2002）记载和大竹县农林局介绍，1982年苎麻面积6万亩，产量5987吨，始现涨势。后两年品改面积有降，然1985年后面积跃居全国产麻县第一，产量居第二，仅次湖南沅江县。1987年大竹苎麻面积创历史高位。1988年，受国内外市场影响，原麻供过于求，价跌，面积锐减。1991年苎麻面积约7万亩，产麻6741吨。1994年后，麻价回升，并推良种，2003年苎麻面积复至1987年水平。2004年大竹县购得苎麻县域制种经营权，优质率扩大，至2008年苎麻面积近30万亩，产量4万吨，其面积、产量、品质均为有史最佳，再攀高峰。2016年亦保持20万亩规模。

“要致富，苎麻是棵摇钱树。”大竹人深有体会。1985年苎麻交售均价9元/公斤。1986年涨至12.8元/公斤，最高至16－18元/公斤，农村人均苎麻收入167元。当年石河乡年人均苎麻收入903元，户平收入3500元；全乡收入过万元27户，户平5000元53户。其间石河乡置办自行车、电视机、收录机、手表诸时尚用品者众。仅1986年，该乡123户造宅，53户建楼。清河、杨家、城关、清水、乌木诸主产区及其余产区，亦大同小异。

苎麻振兴在路上

1980年，大竹县借苎麻生产扩面及资源优势，筹划开办苎麻纺织工业企业，麻纺企业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除县属两家大型麻纺企业，盖乡乡办厂，处处冒烟。多时合县23家，万人就业，具长纺2.3万锭、短纺1.2万锭产能，有织布机700台。产精干麻、麻条、麻纱、麻布诸产品，获部、省优质产品30余个。麻纺女工为彼时男子争相追逐之对象，一时“麻女”难求。

1989年秋伊始，麻纺企业受制于外因，市场渐趋疲软，产品滞销，部分企业开工不足，停产半停产状频现，职工上班率低，微利即万幸，多巨亏。1997年、1998年，大竹启动乡镇集体企业、国有企业改革，“国退民进”，施行承包、租赁，破产、改制诸措施，麻纺企业脱胎换骨，然胜者无多。至今，大竹麻纺加工企业仅存6家。

麻纺厂命运多舛，昨日辉煌不再，厂房不存，工人不见。落魄“麻烦厂”资不抵债，银行欠账，下岗如潮，闹腾上访，往事不堪回首。

成亦因麻，败亦因麻。上世纪麻纺企业因需而兴，二十世纪末因弃而衰。走进新世纪，苎麻生产、加工迎来新机遇与新挑战，大竹人迎难而上，规划产业，推广良法，综合利用苎麻叶、杆、皮、根，研发打剥技术，给予政策扶持引导，多方招商精深加工，延长产业链条，苎麻发展之路必将愈走愈远。

□蔡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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