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禅源”在内江？

◇周维祥

上世纪八十年代，曾上演了风靡大江南北的电影《木棉袈裟》；2005年5月，中央电视台《走遍中国》栏目组，又在内江拍摄了《寻找木棉袈裟》的专题片。2010年10月25日，由四川省佛教协会主办、内江市佛教协会承办的“纪念诗人、书法家、高僧丈雪禅师诞辰400周年学术研讨会”在内江举行，国内知名的专家学者、高僧大德云集一堂。四川师范学院原副院长龙显昭教授在发言中提出：巴蜀禅的根（发源地）就在内江。如果这一说法成立，那么这对我们进一步发掘内江佛教文化，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打造大千故里、文化内江，无疑会起到积极的助推作用。

由四川省佛教协会、四川省宗教志办公室编纂的《巴蜀禅灯录》“出版说明”中说：佛教界有“言蜀者不可不知禅，言禅者尤不可不知蜀”之说……巴蜀禅宗史上先后流传有五大重要的派系，唐代智诜——保唐无住禅系、宋代圆悟克勤禅系、明代楚山绍奇禅系、明末清初吹万聚云禅系、明末乃至整个清代的双桂破山禅系。除楚山绍奇和吹万聚云两大禅系外，其余三大禅系都与内江密切相关。

一、净众保唐禅派的肇始者——智诜及其弟子处寂、无相、无住

有专家、学者说：巴蜀禅宗起于唐初，由五祖弘忍门下智诜发其端。智诜（公元609-702年），俗姓周，祖籍汝南，因祖父为官迁徙至蜀，13岁出家。先师事玄奘“学经论，后闻双峰山（弘）忍大师，便辞去玄奘法师，舍经论，遂于冯茂山投忍大师”。（弘）忍大师云：“汝兼有文字性。”智诜后来回到资州德纯寺（在今四川资中北，现为宁国寺。）传法。“首尾三十余年，化道众生。”武周万岁通天二年（公元697年），武后派天冠郎中张昌期到德纯寺迎请智诜入西京内道场供养。智诜后来生病奏请回归故乡。武则天曾询问诸和尚是否“有欲”，别人皆说“无欲”，唯独智诜说“有欲！”当武则天问其原因时，他巧妙地回答说：“生则有欲，不生则无欲。”“不生不灭”本是般若空观的第一命题，这里以有生则有欲，不生则无欲，把“生”与“不生”对立起来，从而为一切众生包括诸大德在内的有欲作辩解，在佛教徒中是相当大胆的言论。武则天言下有悟。在智诜回归故里时，特赐新译《华严经》一部、弥勒绣像等，还有“达摩祖师信（物）袈裟。”智诜传法前后达30年，于长安二年（公元702年）去世，年94岁。著有《虚融观》三卷、《缘起》一卷、《般若心经疏》一卷。智诜的嗣法弟子是处寂，处寂的嗣法弟子是无相，无相的嗣法弟子是无住。

二、关于《历代法宝记》

《历代法宝记》是上世纪从敦煌遗书中发现的早期禅宗的资料，它出于保唐禅派的僧人之手，所写的是净众、保唐禅派的历史。此书是在无住于大历九年（公元774年）去世后不久，由其弟子编撰。在书前题目之后注有：亦名《师资血脉传》，亦名《定是非摧邪显正破坏一切心传》，亦名《最上乘顿悟法门》。这些书名的含义是：此书是记述历代佛法（法宝）的历史；是记载禅宗历代师徒传承的法系的史传；是传授确定禅法是非，摧灭邪法，显扬正法的心法的；书中弘扬最上乘的顿悟法门的禅法。

《历代法宝记》的编写层次是从写佛教在中国的传入盛行，到写禅法传承的法系，最后写保唐禅派无住的生平和传法语录。卷首引37种包括佛经、道书、佛教史书在内的书名，用以表明本书具有可靠的历史根据。从《历代法宝记》的记述来看，其目的主要是说：出自智诜之后的净众、保唐禅派在禅法上是尊奉“达摩祖师宗旨”的，属于“顿悟法门”，并且在法系上承认从达摩、惠可到惠能的六代祖师，因为有从武则天转授的来自惠能的祖传“信（物）袈裟”。

“木棉袈裟”终于尘埃落定，净众保唐禅派也逐渐淡出历史，销声匿迹。在巴蜀大地，代之而起的是宋代圆悟克勤禅系。

三、“双桂法系”名满巴蜀

丈雪在法系传承上，虽然与圆悟克勤没有直接联系；但圆悟克勤两次住持过的昭觉寺的重兴，却是离不开丈雪的。丈雪于康熙二年癸卯（1663）过成都，时在甲申明亡二十年之后，见昭觉“丹垩兰若尽属丘墟茂草，”他兴起了中兴祖庭的大愿。于是“诛茅芟棘，结庐以居，”团结寺僧，劳动建寺。为了养活寺僧，兴办农禅。寺左有高田数千亩，乏水耕种，他又“相地度势。由石堤、洪门二堰置地，设法迤逦筑池”，使得寺庙高田尽可能旱涝保收，寺内常供不缺，筑堤建堰时人人劳动，个个运石。使成华一带其北旱地俱成水田，兵民交庆，歌颂功德者益众！此乃丈雪祖师心存济世，溥福生灵之伟业也。昭觉寺在丈雪手中祖庭重振，再度中兴，距圆悟克勤第二次住持昭觉寺，已逾五百多年矣。丈雪圆寂后，将昭觉寺交嗣法弟子竹浪彻生住持。此后，代代相承住持昭觉寺的都是丈雪的法系。

丈雪嗣法破山海明，属双桂禅系。他是临济宗三十二世正脉。破山（1597-1666），是四川大竹县人，俗家姓蹇，是明朝功臣之后。他十九岁出家，二十岁时出三峡南游，在湖北黄梅破头山（也叫五祖山，原是唐代禅宗五祖弘忍的道场）苦参时坠岩而“开悟”。以后历参憨山、博山、闻谷、雪峤、湛然和密云圆悟等著名禅宗大师，同为湛然（曹洞宗）、密云（临济宗）的得法弟子，这在禅宗史上实属罕见。破山参禅的江南各地，是国内禅宗的中心。明代万历年间（1573-1620），幻有正传禅师的三大弟子：密云圆悟（1566-1642）、天隐圆修（1575-1635）、雪峤圆信（1571-1647）的出世，使消沉已久的禅宗再一次兴旺起来，但同时又使禅宗陷入了空前尖锐的内部矛盾之中，这使明清之际的禅宗气象，处于即明朗开阔，又阴沉暗晦的奇怪状况中。破山海明于崇祯二年（1629）嗣法密云后，又受到曹洞宗系统的嘉禾（兴）东塔寺的礼请而担任该寺住持。这样，他就等于同时嗣法了曹洞宗的湛然禅师，所以，立即引起了禅宗内部的非议。破山从中看出了江南是不可久留的是非之地。他说：“（江南）其中纵有过量者（水平高的人），亦不可将人品不立（也不能不讲风骨气节）。愈有高卓（越有高人），愈要小心。岂不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圣人尚尔，我安不然。”所以，他不顾老湛然涕留于先，密云送衣钵和源流图表笼络于后而决计还蜀。

丈雪听师兄灵筏印昌说破山已回到四川，是在破山回四川三年（1634）后。

丈雪在梁平求法期间，与破山一同游历梁山各地。以景喻法，随性流露。在梁山八景之一的蟠龙古洞，师徒在白兔亭观崖泉瀑布而作禅诗，传为佳话。籍此因缘，破山为丈雪赋诗并赐法号：

“划断苍崖倒碧岑，纷纷珠玉对谁倾？

拟将钵袋横拦住，只恐蟠龙丈雪冰。”

丈雪也即兴和诗一首：

“谁将玉线挂山头，晴雨凄凄总不收。

几许劫风吹不断，牢拴天地一虚舟。”

师徒二人诗作风格如出一辙，足见俩人法缘密切。

丈雪避难雪居寺（贵州桐梓）、开宗立派禹门寺（贵州遵义）、被“平西王”吴三桂强留静明寺（陕西汉中）、住持青莲寺（浙江嘉兴）、住持草堂寺（四川阆中）、中兴昭觉寺（四川成都）、重振祖庭诸古寺（四川内江），一生住持七刹。丈雪继承破山的禅法与双桂宗风，所到之处，“整顿颓纲，说法如截，钳锤倜傥，毫发无容。政烽烟滚滚中，于秦蜀说法。七镇丛林，正令全施。霞输云委。”他继承和延续了破山的“双桂宗风”，建丛林“养育贤才、陶铸后学、既往开来”；他推行破山所倡导的“天上妙道，出于口为教，运于心为禅，轨乎身为律”的教、禅、律三者相结合的修行方式；他继承“农禅并重的禅宗思想和丛林制度”，使双桂禅法在川陕、云贵等地区不断壮大，在战乱不断，生灵涂炭，田陌荒芜的时代，给众多身心无所依的人们以精神慰藉，身心资粮；他常谓弟子曰：“凡学道之士，务在提斯本参为要，将从前知解一齐放下，便是起处”，日常开示充分体现出禅宗“即心即佛”的观点；他广纳法子，并在破山法系的基础上发展出丈雪法派宗谱二十字：

“通彻真常性，机缘宇宙香。

光辉今古用，一月印千江。”

丈雪门下嗣法弟子几十余人，遍布大江南北，其中不乏学养深厚，佛法精纯，道德崇高者。法嗣代代相续，香火不断，高僧辈出。

综上所述，巴蜀禅宗起于唐初，由智诜发其端；到明清之际，由丈雪重振祖庭，将“双桂宗风”遍布川陕、云贵；巴蜀禅源在内江，这是毋庸置疑的。

主要参考书目及文献资料：

1、《中国禅宗通史》，杜继文、魏道儒著，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

2、《唐五代禅宗史》、《宋元禅宗史》，杨曾文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3、《禅宗与〈禅学热〉》，邢东风著，宗教文化出版社出版；

4、《巴蜀禅灯录》，四川省佛教协会、四川省宗教志办公室编纂，成都出版社出版；

5、《贵州佛教史》，王路平著，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

6、《首届圆悟克勤禅师暨“茶禅一味”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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