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里的鱼

购一圆形玻璃鱼缸，水注半，投鲤鱼三尾，红、黄、黑各一。效古士大夫之情调，闲暇时观赏以怡情。鱼缸里养鱼，有玲珑之致，鱼的腾挪，尽可见之。鱼性怯，观鱼宜远。静时如悬浮空，寂然不动；忽人近之，倏然逝去，碰壁，在缸中急旋。遇喂食则聚首呷之，如亲密状：食尽则一瞬四散，相忘江湖。暇时鱼甚怡然，首尾相接作圆周运动，睹其状甚努力，奋鳍吐水，一圈一圈，周而复始，不曾停息。

我暗自诧异：观赏鱼为何长不大，喂食如一天天长起，岂不将鱼缸涨破？这是人类的豢养，改变了它的基因，变得只吃不长。玲珑之姿，宜于贮之，便于玩赏。然而，这于人固是一种愉悦，于鱼岂非残酷？不说江河湖海，便在小河小溪，有田田荷莲相伴，沙虫鱼草可食，便是腾挪悠游起来，亦可纵横十里。而现在呢？局促于方寸之地，依赖于嗟来之食，虽说有悠游之态，然日之所睹，不过主人家四壁，有何趣哉？

鱼呀，鱼呀，可悲的鱼呀！我坐于沙发感叹……

缸中鱼忽发吱吱笑声，竟对我说起人语来：主人叹我，诚然也。然汝非鱼乎？一生津津于名位，汲汲于利害，数十年过去矣，又何曾离方寸之地，尝有江河湖海之志乎？吾困于此，乃迫于汝之所为，汝囚于方寸却是自甘，汝尚有资格讥吾哉？于朦胧中惊觉，投视鱼缸诸鱼，一鱼正贴目缸壁上，圆而且鼓地看我，意态正似笑非笑……

□ 翠湖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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