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组诗）

□金洋

1999：记忆泥土路

大地的网子

那盛大的交织与延伸

无规则的分隔，优美线条的散落

有时平缓，有时起伏

牛，羊，麻鸭……

自行车，摩托车，手扶柴油车……

男人，女人

……

上面驰行的生命

哀乐喜怒，别离爱恨

也有相同节奏的呼吸——

有时平缓，有时起伏

在皖东，在丘陵的集结地

细藤条状的泥土路

有天然最本真的黄皮肤

激起的尘

席裹着相同肤色的乡人

混浊的时间里

掺杂整个时代明亮的记忆

几十年的芳香之旅

嗅尽氮磷钾硫钙的清香与焦灼

一条泥土路

像铺开的长胶片

正被缓慢卷起，被怀念吞噬

一条路通向远处

一条路延续着凶猛的静寂

如同我在回忆它时

一样凶猛

2009：去天长修路

七月钻进彪悍的夏日

一群人，钻进闷热的面包车

车子在公路上蹦迪

过滁州，又过来安

在皖之东，在天长的一个未知地

时间被灼伤

裂开狭长的口子

沉闷的虚白里

炎热发出刺耳的尖叫

渣土车，压路车，挖掘机……

机器们在扎眼的白日下拖着疲乏的步履

我们手中的铁锹跳起失声的舞步

有时一阵风

可以掀开热气厚重的盖子

卷来垫层素土升起的香味

均匀地洒铺石子

浇注混凝土，振动，收光，切割缝……

一种绵延的土黄恍如消失

一种结实的灰白在涌动中升起

时间如泡沫，浸渍着一切

我用双脚在风尘中赶路

在水泥公路上奔赴

脚下却踩得踏实

修路的经历，总是在夜晚被风吹开

如云层背后的星子

时常消隐又闪现

2019：走在新时代的路上

江湖颠簸

江湖终究无法取代故土——

灵魂驱着肉身往回走

从淮南到滁州

从蚌埠到滁州

从扬州到滁州

从南京到滁州

从马鞍山到滁州

从芜湖到滁州

从合肥到滁州

……

四通八达的高速，国道，省道，县道……

如巨幅刺绣上的细密走线

自四面八方向亭城汇聚

我的来去，出进

循着黑色火烧石般流泻的沥青路面

变得开阔，便利，快捷

那是美妙的移动

足以让时间坍塌的移动

循着新中国七十年的辙迹

三十年路上经历

都被天空所记录——

不同阶段的我与公路

每个季节的我与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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