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在广西（组诗） 盘妙彬

路遇

遇见小水坝拦小河

下午五点停一下

时光蓄起来，源头有人骑青牛，出处在魏晋，吹来风

拨开婀娜的竹子

一座木桥从现实通往绘画

草木人间在生发

吐蕊呀，发芽呀，纳新呀

时光蓄起来，构成远古

天空很浅，小鱼哎哟一声，看见了我

水田的水是春水，明天插上秧苗

下午五点停一下，车子靠路边，我从车里出来

被灌溉

银滩

夏日无事可做

天下人约银滩，约一次，少一次

我仰在沙滩的躺椅里

假装光阴睡着了，不关心会少一天

风爬到倾斜的树上

学习我，假装对穿得最少的人类一点不关心

和我一起上了船

去了莫名的地方

我和它不在人间，又假装在人间

舍了白银，再舍黄金

肯定是最白的海滩

肯定之后

天下人约银滩，约一次，少一次

十一月，记广西三县

天可以登了

广西十一月

蓝色的石头山长在云贵高原斜坡上

一个县叫天等，一个县叫凌云

山尖有一把梯子，溪水有一把梯子

“啪”的一声

栗子落地，栗子有一把梯子

“啪”的一声天等县

“啪”的一声凌云县

啪，啪，啪，金色小镇一个接一个

万物磊落，梯子一把接一把

沿梯子往上，又有一个县叫天峨

县志记载，一个叫燕来的小乡被人间撤销

风一直吹

南山发芽了

风吹，南山晃动一下，风一直吹

你十八岁，不关心菩萨

一个人坐在小寺门前的石头上吹风

看我，想心事

从菩萨那里出来我看到，是蓝色的石头

我坐上去

你张开手说，看，南山的风

我看到嫩芽长在你白白的手指上

和手指外

你的发梢碰到我的耳

阳光哗啦啦地

一滴泉水叮咚从心里出来，落地，听得到

风吹，南山的南方，大海几亩

风吹，风一直吹，我闻到棉花从你的身体送出来

比一个国家辽阔

左江斜塔

左江上，风凭空而去，凭空而来

是风，扶着斜塔

深秋之深，深到天空没有尽头

去看斜塔，我，和另外三个人

他们年轻，样子很蓝

指指点点，唧唧喳喳，很快三人各拆了一层

塔没有低下去，也没有改正

天空很空，塔顶上我加三层，上去

是风，扶着我的孤独

塔没有倒下去，也没有改正

山河和山河打铁这时

小车从黑暗的深谷一直爬升到光明

广西已在斜阳里

那边，一只小烟囱下全是夜晚

这边屋顶上却是落日的湖南

高山流水这时，山河和山河打铁这时

对人性无限的体贴

阳光在翻动山头，只有高高的山头

我看到的是书卷。是时光

留在后花园里散步的国王和美人

多少山头还在抬头，一再抬头

不知道有黑暗，不知道有结束

小车停下来，一只蚂蚁或者甲虫

在广西或者湖南

在山河和山河打铁这时

戚戚之城

旧城寂寂，叫河东

人们搬走了

城中的山上鸟兽散尽，山下街巷空无一人

我拾来枯枝落叶，生火做饭

最高的心，随最孤独的炊烟升起

叫三十年河东

旧邮馆，旧海关大楼

我住其中一座

朋友远在西非

信函很慢，西江是蓝色的，那时

英俊的白按树随风，沿斜坡街道转弯，那时

叫三十年河东

起初，春到江边跑着绿草和白兔子

起初，满城人和事

登天堂山，初恋一样

一个人背着天堂山登顶

他走得急，风景的路上歧途太多

桂东南第二高峰

他想着脚下的风光，他初恋一样

会转弯的风做栅栏

云雾做栈道，一会修在北流市，一会造在容县

山中又山中，山上又山上

他在登顶，现在背着两个县

望君顶是它的顶

在顶上，云雾的栈道铺出了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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