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名人与扬美（之四） ◎木　容

《皇朝经世文三编》中关于扬美会舟的记载。

光绪十六年(1890年)九月至光绪十七年(1891年)初春之间，时任分巡左江兵备道的著名诗人、画家孙楫，驻于南宁府宣化县城中，曾借巡视左江之机来扬美游玩，还欲当伯乐而起用扬美举人杜元春，成就一番惜才佳话。

孙楫，字驾航，生于道光七年（1827年），山东济宁直隶州人氏。其出身显宦之门，其曾祖父孙玉庭，曾任广西盐法道、广西按察使、广西巡抚，官至两江总督、体仁阁大学士、加太子少保衔；祖父即贵为户部尚书（从一品）、翰林院掌院学士、赠太子太保衔的孙瑞珍，父亲孙毓珠再不济也是封赠从二品的通奉大夫。孙楫在济宁孙氏家族春风得意之际成长，自是金钥在口、受益匪浅。孙楫不但为诗坛名宿，还擅长丹青，名噪一时。《济宁孙驾航都转事略》（国家图书馆藏清光绪十二年九月稿本）记载：“都转……少事通奉公，教以诗学，贵书性情，不尚词藻……生平无所嗜好，衙斋公余，辄作诗以自遣……所经名山大河江海之胜概，往往形诸咏歌并绘之卷轴。”如此才艺雅趣，在南宁府宣化县期间，于青山绿水涤荡文思之际，当亦有不少丹青手笔。

孙楫来任的分巡左江兵备道，乃正四品的文职官，称为道员，或称道台。肖志钢主编、广西民族出版社2004年10月第一版《漫游扬美》，南宁市江南区历史文化丛书编委会编著、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5年9月第一版《古镇扬美》等书籍，讲述孙楫会见杜元春事时，误记其为“左江镇总兵”。“左江镇总兵”属于镇守总兵官，正二品武职，又称镇台，与分巡左江兵备道完全不搭界。

孙楫在邕坐镇期间，除了上班点卯，便是邀集文人墨客，徜徉邕城山水之间，吟诗作对，不负风月（孙楫在邕任职事，详见拙文《邕州山水天下灵——清末帝师翁同龢为南宁赋诗“打广告”》）。来到扬美后，孙楫听闻举人杜元春的文名，便请他前来会见，并以本地景点出上联“晓日蓬莱紫气重”以试之。话音刚落，杜元春立即拱手作礼，接对曰：“春潮尖顶浪云开。”孙楫细细品味，但觉韵味无穷，乃大悦，邀杜元春同游扬美。一番来往后，孙楫越发赏识荐杜元春，乃邀请杜元春入左江道署，欲将其培养为自己的幕僚，加以重用。

杜元春之父杜绍龄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看重功名，一心想要杜元春考上进士，在更广阔的天地施展身手，不愿儿子入幕后，变成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刀笔吏，便暗暗劝阻杜元春。孝心为大，杜元春便遵循听父命，婉辞了孙楫的一番好意。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十一月初一日，太平思顺兵备道道台蔡希邠，与太平府知府、龙州铁路事务帮办康际清曾在扬美段的左江水面上会舟，就建设龙州铁路前期事务进行磋商。康际清撰《查戡（勘）龙州铁路事宜禀》（见于清陈忠倚辑印《皇朝经世文三编》“卷六十三·工政三·工程”）详载此事，文中称：“光绪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七日，奉抚宪札开：光绪二十一年十月十九日承准总理衙门电开：法使催办龙州铁路甚急，本署与定中国自办希即饬查龙州至同登，百五十里内河山桥道及官地民地各若干，应造桥设栈各几处，即绘图贴说，限一个月寄署……苏军门酌派员弁，将龙州至同登计一百五十里内，官民地若干，有山几座、约高若干，有河几道、约宽几丈、夏冬涨落几丈，中途有无分通州县歧路，应否造设停栈，迅即逐细查勘，明确绘图贴说，驰覆以便转覆……切速切速等因。奉此，卑府时在南宁厘卡……即于二十八日由邕开行，十一月初一日遇太平思顺蔡道于杨美圩河面，过舟请谒。”

在此之前，蔡希邠已将查勘“龙州铁路计划”沿线详情一事委任龙州同知吴征鳌（同治甲戌科进士出身）办理。由于蔡希邠还有公务，必须赶往桂林府办理，因此在扬美会舟之际也不再详谈，命康际清抵达龙州后，再与吴征鳌具体落实此事。

龙州铁路的筹建源起于法国对中国广西路权的掠夺。法国殖民者以《巴德诺条约》确立其在越南的殖民统治后，又于光绪十一年（1885年）强迫清政府订立不平等条约《中法会订越南条约十款》，其中埋下把铁路从越南修筑到中国境内、方便法国殖民者今后殖民两广的圈套。光绪二十一年五月二十八日，法国殖民者又强迫清朝政府签订了《中法续议商务专条附章九款》，其第五条干脆露出狰狞面目：“至越南之铁路或已成者或日后拟添者，彼此议定，可由两国酌商妥订办法，接至中国界内。”法国驻华公使施阿兰依此向清政府总理衙门提出照会，要求由法商承包建造从越南同登至中国龙州的铁路，并进一步表示该段铁路将从龙州延展至百色。清政府总理衙门还想维持最后的一丝颜面，坚称龙州铁路“惟应由中国自行建造”。

清政府总理衙门为了显示有能力自建铁路，致电广西巡抚史念祖，令其派员勘估和丈量铁路用地，并令广西提督苏元春派遣军队予以保护。康际清正是领史念祖之命，会同蔡希邠商议查勘绘图事的。

此次莅临扬美的两位清政府要员中，康际清官声不佳，以擅长搂钱闻名（民国初期小横香室主人撰《清朝野史大观》“卷八·清人逸事·康际清观察事”称其“帮办龙州铁路康际清观察，前于乙未秋间委办南宁厘局，到差以后，遇事需索，至将各委员所得款项一切婪为己有……龙州官荒最多，历久无从清查。康每托言铁路所经，以贱价购得荒地甚多，另倍价值，报于宫保，骤获巨万。”云云），且不去管他；蔡希邠则是治理广西的名臣，至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还对康有为第二次莅桂宣传维新变法思想全力支持，被康有为赞为“广西第一循吏，威惠流闻……与吾同开桂学会，主持最力，相待至厚”；蔡希邠还有赞美广西风情的《寓真轩诗钞》一书流传于世，真是值得大书特书。

蔡希邠，原名蔡有邠，字仲歧，号稼堂，又号孺真子，晚年又号髯翁。其为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南昌府新建县人氏，读书不在行，仅以增贡生出仕。同治二年（1863年）投笔从戎，在皖军中立下战功。光绪七年（1881年）来桂，就任太平府龙州同知。光绪十年（1884年），随云贵总督岑毓英抗击法军，作战英勇，深得岑毓英器重。光绪十一年（1885年），随襄办广西关外军务冯子材等率大军出镇南关抗击法军，因谅山之役大胜，加封巴鲁图称号，赏穿杏黄马褂。扬美会舟之际，蔡希邠乃三品衔署广西按察使、太平思顺兵备道、监督镇南关务。从光绪七年至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蔡希邠均在广西任职，精通兵法，熟悉边防，巩固国防，屡建奇功，主张维新，不畏强权，推行新学，深得民心。《蔡希邠暨夫人万氏陈氏诰命》赞曰：“蔡希邠歇历著声，剧繁就理，握虎节而搴帷，车随甘雨；绾麟符而叱驭，路指福星……于戏！克荷金汤之守，载宣锁钥之猷，拜兹新纶，勉乃茂绩。”

康际清等官员带领勘探、绘制人员，跋山涉水、不辞劳苦，于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便将铁路用地查勘完妥，并绘图呈报朝廷。不料，法国殖民者翻脸不认人，继续横加干涉中方自建铁路事务，野蛮反对中方自建铁路方案，坚持由中方出资、交予法国费务林公司修筑，还要将铁路修到百色，并加以武力迫胁。清政府一让再让，让无可让，最后只能忍辱同意法国殖民者的要求。朱从兵撰《历史上法国干预广西龙州铁路筹建始末》（刊于《文史春秋》2013年02期）认为：这是帝国主义国家迫使清政府作出的使中国领土受到侵犯的第一条铁路特许，也是法国把中国西南各省当作它的势力范围的第一个明显行动。（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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