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一出县城,便在省道的二级公路上向前行驶,身后的公路两旁,留下了一座座青山,留下了一片片绿色的蔗海,留下了掩映在青山蔗田间那些说出名字的一个个靓丽村庄。
半个钟后,行驶在省道二级公路上的小车,突然向右拐入那条通往老家的村级公路。先过新民变电站,接着过良党村的巴亮屯、外屯和内屯,再过东风村的板扭屯,最后便到老家那?屯,在离老屋20米处的屯北头小停车场停下。我抬手看看表,从县城到那?,前后只用40分钟,比以前过营旺公路少25分钟,比过欧阳公路少15分钟。想起上世纪80年代后期,每年春节单位领导派车送我回老家过年时,小车只能开到营旺屯就搁下,害我还要徒步35分钟山路才能到家的情景,确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屯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座落在小明山山脉中段的一座山下,是大新县福隆乡的一个边远山村。屯前有一条清澈长流不断的小河,唐武德(公元618年至627年)年间建屯,因屯前和屯左右两边的田地均有泉水浇灌而得名。
顾名思义,那?的“那”是壮话,汉语为“田”;“?”也是壮话,汉语为“泉”。意思是田里有泉水,取之不尽,用之不完,旱涝保收,人们种下的农作物只要功夫到,定会瓜甜果香粮满仓。难怪先人留下一句顺口溜:男儿生活在那?,不怕今生没老婆,只要饭勺头上举,自有妹子嫁进来。
当然,那?只是大千世界里一个很不起眼的村,城里人也许不知道地球上有个村落叫那?。不管别人怎样看待那?,我均把她视为珍宝。说实话,那?确实是个好地方。那里的山,翠绿尽染;那里的水,清澈长流;那里的地,旱涝保收。
在当时,尽管那?的四周被高山峻岭包围着,开门见山,出入爬山,生产单一,生活单调,但先辈们仍然乐守这地肥物丰的土地,并一代一代地繁衍下来。
时间移到1950年,晚祖国10个月诞生的我来到了人间。打懂事起,心里总是埋怨父母为什么把我生在这深山老林里。为这事,我屁股常挨母亲那硬邦邦的巴掌。打痛时,我极不情愿守在这山旮旯里一辈子,总希望山里这个家能像鸡笼鸭笼那样,需要鸡鸭放在哪里就把笼子提去放哪里,让鸡鸭能在新的环境下快乐地觅食生活,我曾想把笼子提到城里去放,把自己升格为城里人,从此过上城里人那路通电灯亮的舒适生活,多美!但打痛过后,又觉父母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又舍不得独自出走丢下父母不管。
其实我知道这种想法是非分之想,是天方夜谭。鸡笼鸭笼确是可根据鸡鸭当时的放养需要而随时提起笼子去放在哪个地方。可作为人的这个家,她是人们固定生活、享受天伦之乐的根基,不是说搬就能搬,说移就能移,怪只怪自己生错了地方。
路通,成了山里人梦寐以求的愿望。而山里交通的闭塞,导致人们出行难,还有春夏秋冬都?水过河的苦涩,成了我后来的乡愁。
公路不通,人们走的是羊肠小道,且小道一边是山崖,一边是陡坡,东西肩挑人扛,每走一步,提心吊胆。山里的这个“羊肠小道”,城里人只能在字典里读到它的注释,而山路的弯曲程度、窄小程度、危险程度却一点也不知道。
都说人有所思人有所想。每每举步走在这羊肠小道上,我总希望有朝一日那宽广的公路展现在眼前,让我这样的山里人,高高兴兴地走出山外,去奋斗、去拥抱自己人生想要的幸福。
其实,山里人的行路难并不单单限于上山下山,就连走在屯里的泥路上同样吃力,同样危险,稍有不慎,同样被路中凸起的石头绊倒。由于公路不通,极大地制约了人们的出行和生产生活。送一头肉猪去公社食品站派购,需要8个人轮流抬。在两个钟的路程中需爬8座山,其中必经的更鸟山又是毒蛇出没的地方。要是被毒蛇咬了,得到及时医治的,虽然伤口处留一个红色大疤让人看后恶心,但总算捡回一条命,与要是得不到及时医治,几个钟后蛇毒便顺着血管扩散全身而命归黄泉比起来,不知要强过多少倍。
切肤之事,我是永远不能忘记的。那是在初小毕业升入高小那年,屯里上届不去福隆读高小的4个哥哥4个姐姐、还有与我一起初小毕业不参加升入高小考试的5个同龄人,大家都七嘴八舌劝我,说不读书当农民不死人,但硬要去福隆读高小在每周星期六、星期日的来回路上,果真被毒蛇咬后得不到及时医治而过早夭折,确是划不来。
我想,读高小要用两年,每年两个学期,两年就是4个学期,按每个学期21个星期计,4个学期共84个星期,每个星期来回两次,84个星期,就得独自一人来回168次,谁知道走这么多次哪一次会被毒蛇咬上!不读书当农民确实不死人,我们不读书的祖辈不是照样活过来了吗!他们个个身体健康活到80、90岁。可我要是坚持一人去读高小,要是在来回路上被毒蛇咬死实为不值。那时,我虽然讨厌生在这交通不便的鬼地方那?,但也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这种无谓的生死。我不想去读小学的心思被父亲锐利的眼睛看得透切。那时父亲对我说的话,至今我仍记得一清二楚。
那年8月上旬的一天,接到福隆中心小学录取为秋季新生通知书的我,确实是高兴了一阵子,但想到几个同龄人没有一个去福隆读高小的原因,眼前总出现好多好多的大小毒蛇在咬我……从而没有了去福隆读高小的勇气。
一天晚饭后,父亲拉我到他怀里深情地对我说,儿啊,不是爸爸不疼你不爱你而不顾你的生死,爸也不想给你去冒这个险,但小屋里训不出千里马,要想做个对国家有用之人,就得像雄鹰那样迎着狂风搏击长空。父亲的话,虽短而在理,是催我奋勇向前取之不尽的强大动力。使我从原来没有勇气去福隆读高小,到勇敢一人去福隆中心小学读高小。
在屯里5个同龄人和大我1岁的几个哥哥、几个姐姐眼里,我是个人小鬼多的男孩,再难的事经过脑子一转,好办法就出来了。我之所以在福隆中心小学读两年高小的时间里平安无事,是因为我每次走过更鸟山时,都用一条一米长的小树枝先往前面的道路两边猛扫,然后再往前迈步。这样一扫,纵然前面有蛇也就跑了。蛇跑了,我也就安全了。后来,父辈见我一人去福隆读高小两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于是也送各自的子女去福隆读高小了,再没有人谈蛇色变了,再没有人甘做不学无术的人了。对我而言,要是没有父亲的坚持,我虽然活到今天这个岁数,也只能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能拿起笔来书写祖国70年的壮丽画卷。
当然,那?人并没有被高山挡道所吓倒。上世纪70年代初,共产党员、生产队指导员农泽民(已故),共产党员、生产队队长黄国和两位生产队领导,他们大胆提出兴建那?至欧阳屯的屯级公路,并带领群众为之奋斗。
在时光的碎影里,人们没有忘记当年“领导带了头,群众争上游”的潜在动力。那时,那?人非常清楚,只要把路修通到欧阳、那?人就能与县道连上,接下来再省吃俭用,节约攒够钱买来辆自行车,出入可就方便多了。可是,尽管人们热情高涨,干劲冲天,用吸奶之力投入修路,但因缺乏雷管和炸药,最终只能在泥坡处修成路,石山的石头只能用钢钎撬得多少算多少。
由于那?至欧阳公路没有修通,每次从县城回老家只能坐班车到欧阳,然后再从欧阳车站步行一个多钟才到家。1993年,人们借助公社至营旺村委公路早已修通这一有利条件,又拿起钢钎铁锹,在本屯耕作区把路修到六卜屯,然后再与六卜屯群众共同把路修到村委会所在地的营旺屯。尽管修成的该段机耕路坑洼不平,只能通自行车,没有实现能通拖拉机的目标,但它是通向村委、通向公社、通向县内外的唯一一条屯级机耕路。接着,那?人采取集资办法,在?趟鳎ㄗ郴埃┖佣谓ㄒ蛔?长30米,宽4米的钢混桥,结束了建屯1380多年来出入?水过河的历史。
随后,那?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2014年至2016年,国家先后投资新建了两条公路,全长6.3公里,一条是欧阳至那?,一条是板扭至那?;在此期间,还给派索桥加厚加长,把那?至营旺的泥路铺上了水泥,形成了东、南、北三面水泥公路贯通那?的良好格局。从县城方向回那?,汽车可过板扭可过欧阳,从南宁、福隆乡方向回那?,或从那?去福隆去南宁,汽车可过营旺也可过欧阳,方便得不得了。
2018年下半年,国家又投资把屯内泥路铺上了水泥至各家门口,兴建一条环屯公路,安上太阳能路灯。公路修通了,人们除买摩托车外,汽车(含小车和货车)2018年全屯已买有33辆,平均每3.1户就拥有一辆汽车。2015年前,外出打工人员每年回家过春节,大部分坐摩托车回家,少部分坐客车回家。2016年开始,外出打工人员回家过年,没车的都与有车的一起回家。
是啊,今天的那?今非昔比,那?再也不是过去的那?。现在,人们出门车子化,电灯手机电视,城里人有的,山里的那?人现在也都有了,人们活得快快乐乐,与城里人的生活没啥不一样。记载着困苦的羊肠小道,终于成了那?人民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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