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有两种:大白菜,北方多,也叫包心菜,叶子始终向内卷着生长,我老家叫黄心白,因为里面叶子晒不到阳光,呈黄色;另一种小白菜,南方常见,叶子青色,我老家也叫青菜。小白菜好种,白菜籽一撒,长二三寸菜秧子,就可以吃了,做汤、炒,都可以。小白菜是最普通的蔬菜了,有首老民歌:“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可见小白菜之贫贱。地瘦菜黄,小白菜不怕肥。
我老家在陵阳镇,东堡青石岭以南、九华后山,皆属徽州文化区,也是徽文化最北的边缘。过去的房屋青一色徽州建筑风格,现在已经快拆尽了。冰箱、大棚蔬菜的出现,经济水平的提高,饮食习惯亦有所变化。过去,山里交通不便,什么菜都要自己种,自己弄,真正自给自足。为方便保存,徽州菜系里,干菜居多,什么腊肉、香肠、干鱼、干豆角、干笋、干木耳、干香菇、干萝卜片(丝)、香菜、盐齑等等,一时吃不了的,用咸盐腌腌,晒干备用。
冬季,蔬菜淡季,在我老家,是萝卜白菜当家,间以菊花菜、菠菜、芫荽、大蒜,偶尔搭配些豆腐、鱼、肉之类。有人喜欢吃萝卜,有人喜欢食白菜,俗语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秋风一起,人们开始整理田地,种上萝卜白菜。一下霜,植物为防冻,生出糖分,萝卜白菜发甜,就好吃了。
萝卜,用盐水浸泡,腌成咸萝卜;切成小块,稍微晒一两个太阳,加盐辣椒粉揉制成萝卜菇;切成丝,切成片,在锅里煮一下,晒干即成萝卜干,更易保存。
白菜,也一样,有多种吃法。下两次霜后,天越发冷了。小白菜一棵棵长的硕大,济济一堂在菜地里,好看。奶奶说,天好,白菜要铲了。清早,我夹一把刀,到菜地,白菜叶子一夜长了晶莹剔透的一层白霜,有点蔫了。白菜只有一个根,一刀一棵,铲了几畦,提刀而立,四顾倒伏的白菜,心里有胜利者的痛快。
经大太阳晒一天,失去部分水分,更有点瘪了,黄昏挑回家,或收拢成堆,就地随便掩盖一下。第二天清早,开始洗白菜。小河里水,结了一些冰,很冷,白菜又多,一般妇女互相帮忙,你今天给我家洗,俺明天给你家洗。一棵一棵的整个洗,边洗边晒。
洗完,再晒干外面水分,晚上,吃了饭,洗洗脚,开始踩腌菜。一家一口大缸或木桶,放一层白菜,撒一些盐,人再进去踩。一层一层,不断加菜,加盐,拼命踩,踩出水来,人也不冷了,渐渐出了汗,菜也踩完了。腌菜,有人淹的好,有人淹的孬,一般是家里踩菜好吃的男人,负责踩菜。一大缸,或一大桶,过七到十天,就有腌菜吃了。一直吃到第二年栽秧,五六月里,温度高,腌菜有些毁烂了才吃完。烂腌菜炖豆腐,非常下饭,因有点臭,这道菜又叫千里飘香。口味重的,都喜欢。
一般人家在腌菜毁烂之前,从缸里捞起,放锅里烀熟,晒干,再烀,再晒干,腌菜就变成了梅干菜,我们叫盐齑。
剩下一部分白菜,腌香菜。香菜怎么淹?
洗好的白菜,撇下白菜干子,理齐斜着切,叶子也切一些放里面。切一寸长的白菜丝,晒二个太阳,瘪瘪的,在盆里加盐手揉,揉熟了(出水),再加一些辣椒粉、芝麻、生姜、大蒜等作料,再揉几下,装坛,压紧了,封存。过七八天,开坛即可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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