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朝的小石马

我出门旅行从不拍照，因为我觉得好的风景、好的东西看一眼，留在记忆里也就够了，拍一堆杂七杂八的照片，只是徒然地增加生活的麻烦，人生不满百，何不让自己轻松点呢？但今天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有点后悔了，因为我已记不起那匹小石马的确切模样，只记得它高一米二，长一米五的样子吧，有马鞍，尾巴长长，它在喧哗中寂寞地站立在池州市东至县东流镇血吸虫防治医院的大院内。

去年秋天，我到镇上游玩，在老街转悠的时候，一位和善的老人对我说：“这儿没啥完整的东西可看了，你要看古东西，到前面医院的院子里看看，那里有一匹古石马，可以看看。 ”我问老人石马是哪一朝的，老人摇摇头说：“不知道呢，反正是古东西了，最少有几百年了。”于是我到医院，在院子里还真看到了那匹石马，就那么随意地放在院子里，一群孩子正在它的身上爬上爬下。我也问了孩子们这是那朝的，孩子们也都摇头，说搞不清。孩子们到旁边的一棵有着很多粗壮枝桠的树上去玩了，我围着石马转悠，拍了拍它，很沉稳，拍得我手痛；跨上去，感到自己骑在这样的小马上真是有点可笑，它的头漠然地侧向一边，眼睛也只是两个大大的白点，算不上刻工精致吧，否则像如今这样如此重视文物的时代怎么也不加以保护呢？它到底是哪一朝的呢？我有点不甘心，又去问门房，门房也说不知道。我只好依自己的经验推断了，前不久，我在一个小岛上看过一座清代的大墓，墓边有有一座石人像，也很沧桑的样子，但我还是感觉没有那匹小石马老，它应该是明朝或者更远的年头的吧。且不管它了，就称它为“某朝的小石马吧”。小石马全身光滑滑的，那大抵是因为孩子们爬来爬去、摸来摸去的缘故。我相信小石马刚刻成时，一定比这要大，它给人一种渐渐缩小的感觉，是啊，岁月的风雨侵蚀它，孩子们的身体和小手不断地磨损它，它怎么不渐渐地萎缩呢？

这是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小马，因为询问不到它的任何故事；我也曾发帖询问东至那边的朋友，但却也没人给出答案。没有故事就没有故事吧，好在它还能给人以心情，想一下吧，那样一匹有着几百年沧桑的小石马，就那么随意地站立在红尘间，与崭新的当代人生活紧密相连，这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呢。不知道那么多骑过它的孩子中的某一个，等他长大成人，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怦然心动，想起那匹小马，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呢？

反正我这个只见过它一次的异乡客是记住了那匹小石马了，有时，想象着骑在它身上，恍惚中，竟然觉得它是活的了，而天地岁月与个人的生命都有一种奇特的又寂然不动又变动不居的感觉。是我们没动，还是岁月在动；是岁月凝固，还是我们在行进？且不管它了，最重要的是它给了我们一种辽远、静穆而又行走着的生活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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